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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侍中的金日磾仍旧谨言慎行,他不可能成为霍去病,那是天生的贵人,他能留在天子身边,是无数次卑躬屈膝磕头跪拜来的。他也知道翠兰的出身普通,但她有一个封侯的阿姐,和他有天壤之别,她从未见过他跪伏在地上任人践踏的模样,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罢了。
但要说讨厌翠兰,也算不上,金日磾来到大汉时就没有想过别的,他磕了无数次的头,只是想和母亲弟弟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活着已经足够疲惫,他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去接受一份炽热的爱意。翠兰问了他六次,他也拒绝了六次,然后就是近三个月没见了。
她大概已经放弃掉了。
金日磾一边刷着御马,一边不知是什么心情地想着,他其实已经不用做这些活计了,但他到底和那些出身尊贵的侍中不同,手里没点事情做总是不踏实。
夏日炎炎,头上忽然遮了一把伞,金日磾心头一跳,一时竟然不敢回头。
翠兰看着他汗湿大半的衣裳,气恼地道:“你为什么大中午站在这里刷马?马在马厩里,你就不能往里站一站?非要把自己晒死是不是?”
金日磾低声道:“我不刷了。”
他把翠兰拉到有马棚草帘遮盖的阴凉地方,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汗,翠兰看他袖口都湿透了,从怀里拿出干爽的帕子给他擦,金日磾僵硬着身子任由她从脸擦到脖子,他自己看不到自己,他也从脸红到了脖子。
大中午的外头没人,翠兰也热,但她就是不肯走,和金日磾两个人沉默了好半晌,她才道:“我阿姐昏礼两场都办完了,我阿弟比我小两岁,他都定亲了,前几天阿姐问我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
金日磾别开视线,只道:“我这等样人……”
翠兰急着道:“你什么样的人?你敢说?我看中的人不可能一辈子给人刷马!今日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不答应,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金日磾从前只盼着翠兰说这样的话,但今日这话说出来,他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嘴唇颤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他想说他是匈奴人,但他现在还是匈奴人吗?他少时是休屠部的太子,如今不过是个幸运的奴隶,在大汉得到了一个官职,和母亲弟弟稍稍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他这样的人,配得上一个高贵的妻子吗?
长久的沉默被一滴泪化开,金日磾惊醒回神时,就看到翠兰那双黑眸里滚落泪珠,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十六岁的少年郎最终还是抱住了心仪的女郎。
这桩喜事其实没那么多顾虑,第一木兰不反对,第二刘彻不觉得有什么,他看重木兰,总不会连带她的家人一起看重,这桩小小的喜事在秋末冬初办完,比霍光的婚事还早几日。
金日磾一家是在长安住了一个小小的官邸后院,昏礼办完之后,木兰就把这一家搬到了武安侯府来住,专门给收拾了一个带十间房屋的大院子,沿街开了门户,也算是翠兰成了个家。
冬季天寒时节,木兰在霍府住得多些,因为霍去病实在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温暖,更别提他家还有一个可爱的狗房,木兰每日早起练剑,晚间撸狗,几乎想不起来回自家的兔子窝。
想到兔子窝,木兰忽然翻身压在霍去病身上,笑着问他,“霍郎当初连兔子的雌雄都不分,叫我家如今到处都是兔子,你说是不是该送来一些,替我分担分担?”
霍去病含笑接住兔子,把兔子抱在怀中。
元狩五年,风平浪静。
元狩六年,平安无事。
……
关于大汉和木兰的故事,也就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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