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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第1页）

凭心而论，她也压根没在乎过这块地方干净如何，且不说自任内御卫大统领至今她半日休沐假期不曾歇过，这座宅子于她而言不过仅是个吃饭睡觉暂作歇脚的地方。

至于家，此生飘零久，她是没有家的。

开锁，进门，铜锁随手挂在门后，走出门廊后踩着满地如水月华进垂花门，一道魅影从影壁后疏疏寥落的枝影中走出来，抱拳说：“主人。”

“何事。”于冉冉脚步未停直奔厨房，回来汴都时被截去鄣台那地方吃了些酒，这会儿老是口渴。

暗卫随后而行，走路间没有丁点声音，似猫：“姑娘要来了，最迟月底便到。”

点亮厨房酥油灯的人拿着火折愣了下，那是个极短暂的愣怔，沉静的人音容皆未发生任何变化，沉静说：“何故？”

暗卫说：“谢帅奉旨回京述职，随行。”

谢斛要奉旨回汴都述职的事，于冉冉还是听策华公主说的第一手消息，只是：“此番为何会随行？”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随从一军之帅来汴都述职。

暗桩没答。

于冉冉站在那张只及她大腿高的黄桃木饭桌前转头看过来，桌上酥油灯给那张眉心深锁的人镀上层暖色：“说话。”

“主人恕罪，”暗桩抱起拳欠下身去，头埋得低低，说：“姑娘不堪崔氏相扰，与家中发生争吵，其母数度以死相逼。”

闹得那是乌烟瘴气。

暗卫与主转述事情不得带个人感情，只能省略那些说到嘴边的形容词句，冷静说：“姑娘继父以不孝罪告姑娘告到衙门，军里依律停姑娘职，此番来汴都，姑娘名义随从，实则只是来散心。”

散心，山高路远从祁东跑来汴都散心么？

“知道了，”于冉冉忽然有些胃疼，似乎疼的又不是胃，她拉开凳子坐下，摆手说：“好生看顾，勿有差池。”

“管喏。”暗卫领命，却未离开，他的主人多时寡言，极少与人说出心中所想，你看，此番主人几次开口都没有问最想问的——姑娘要来汴都的真实原因。

“还有何事。”于冉冉转头看过来，神色未有何明显变化压迫感却兜头而来，不，大统领眼神变了的。

暗卫单膝跪下，从怀里好生掏出个信封并双手小心捧上，埋下头不敢看主人，说：“那边来信，半月前姑娘找到桩子转交此信，幸好桩子察觉不对暗中尾随姑娘出了城”

说到这里，暗卫的话语因不忍心而停顿下来，于冉冉咬紧了牙关，捏着信封的手开始颤抖，原来这是封诀别书，或者说遗书。

暗卫顿了顿，努力保持冷静说：“姑娘到城外寻找流沙，被桩子拦下来，姑娘说姑娘说她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

妈的，他就是身为暗卫，刀尖舔血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那样压抑的生活，没有见过那样逼死人不见血的家庭！逼得姑娘就连死都不愿留下尸身给家里，什么都不想留下！

不想嫁人就不嫁，何必非要把人往死了逼？！

可是此错在谁？错不止只在姑娘家人，还有主人，甚至还有姑娘，这件事所有人都有错，又所有人都没错。

那家人偏激，舒姑娘心慈，主人……主人软弱，诸多原因叠加，有了姑娘那句：“我不能见她。”

真的，不见还好。

说完该说的和想说的，暗卫领命退下，身影一闪而消失在夜色中，仿若无人居住的宅子里外毫无生活气，只有厨房一豆酥油灯昏惨惨燃着。

于冉冉捏着暗卫转交的那封信，在凳子上枯坐整宿，直到东方既白。

没有人知道于冉冉都想了些什么，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于冉冉的心思，鞠引章评价的不错，于冉冉城府之深可比三台，连鞑靼老汗在她面前耍心思都要掂量掂量。

这样个人，若非她主动说出来所思所想，世上又有谁能窥得她心。

遇见谢岍是第二日向晚时分，这厮从宫里的禁军差廨出来，手里拿着个小黑猪扑满，脚步生风地朝外去，走到某座白玉桥时两人碰见。

“走啊，下差。”谢岍边走边把小黑猪扑满从左手撂到右手，跟杂耍似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于冉冉从桥上下来冲宫门抬下巴，哑声说：“走啊。”

二人并肩往外行，于冉冉瞧着谢岍手里造型滑稽的小黑猪扑满无声笑，说：“又哪里弄这么个哄孩子玩意？”

“当然是花钱买的，”谢岍宝贝似地把扑满往腰间塞，空瘪瘪的算帒顿时变得圆鼓鼓：“这可不是哄孩子的玩意，是好东西，我有很多，要不？今儿高兴，大方送你个。”

说起扑满那绝对算是谢岍谢重佛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了。

她家里没有很多扑满，但这头驴从小到大就喜欢收集扑满，用谢岍的话来说扑满是消耗品。

小时候参加武赛得第一，夫子奖励他把小蒙弓，她不要，非跟在夫子屁股后头拿弓换参与奖扑满，还说什么她参赛就是为了得扑满，但没想到竞争者都那么不行，一下让她得了个第一，夫子拗不过，又怕别的少年听到谢岍的话会气到群殴她，便如愿给她把弓换了个扑满。

原以为她有多喜欢那些扑满呢，结果大半年后谢岍就粹了那几个扑满，拿着攒起来的钱高高兴兴请朋友们出去吃喝玩耍，然后回家路上管于冉冉和舒晴借钱又买了个新扑满，总之这驴货奇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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