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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ldo;就算是吧。&rdo;这说法令甄贤不由自主微笑起来，心里想着：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成了&ldo;漂亮的汉家姑娘&rdo;，还不知会怎么着恼哩。但是没关系，反正也不会被知道吧，不如就对这意料之外的不知者无罪睁一眼闭一眼好了，毕竟……他们这辈子都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又似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了。苏哥八剌呆呆望着他，喃喃地问：&ldo;她有那么好吗？你就这么一心一意想着她？&rdo;

几乎不假思索，甄贤已应道：&ldo;是的，在甄贤心里，今生只此唯一，不会再有别人。&rdo;嗓音里，眉梢上，全是坚定的温柔。

苏哥八剌被震得下意识张了张嘴，却终于是黯然垂下眼帘，再说不出别的。

第7章七、三个条件

一时沉默相对，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谁也没再开口。

忽然，却又有人声呜噜哇啦地响起。

&ldo;甄贤！原来你拐着弯儿骂我是&lso;无知小人&rso;！&rdo;巴图猛克满脸被人耍了的愤怒，气急败坏地策马冲来。

苏哥八剌立刻跳起，一把拽住巴图猛克坐下马的辔头，飞快地用蒙语说了些什么。

巴图猛克这才不吭声了，但翻身下马时仍黑着脸，怒气冲天地立眉瞪著甄贤，一手把一本蒙文注译的《论语》扔在地上，另一手攥着马鞭，连骨节也咯咯作响。

甄贤抬头看那鞑靼小王子一眼，面上并看不出什么神情波澜。那本《论语》被巴图猛克揉得折了页，躺在泥沙和木灰里，他暗叹一口气，将书拾起，拂去尘土，细细地理平整了，缓声静道：&ldo;我只是说，此世间唯有天地是永恒的，无论你、我或是别的任何人，都只是天地间的匆匆过客罢了。&rdo;至圣所言之&ldo;小人&rdo;与这蒙古小王子所言之&ldo;小人&rdo;绝非同样意思，只是他也懒怠详加辩说了。

但巴图猛克仍很激动，连带着汉语也说得不利索起来，混含着蒙语口音生硬地吼道：&ldo;过客？你睁开眼看看清楚，直到今日，这片辽阔沃土仍然为我所有，即便是&lso;你们的&rso;中原，哪怕是天地也都曾在我先人的掌中！这些丰伟功绩是永垂不朽的！&rdo;

甄贤起初仍安稳坐在地上，不料，但闻此言，唰得便站起身来。&ldo;丰伟功绩？你在说那不足百年的野蛮混乱血腥的专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礼制崩毁，文明覆灭，从东杀到西，不把人当人看，你还很骄傲是不是？&rdo;平和的眼底终于迸出激愤的光芒来，原本微拧的双眉亦在连声质问中深刻皱起，点燃傲然神色，竟连那柄傍身文剑也随之肃杀了起来。他紧盯住巴图猛克混合着勃勃生气与无畏杀气的眼睛，忽而却轻笑了一声，接着问道：&ldo;你也睁开眼看看现在吧，你们真的永恒了么？&rdo;

瞬间，巴图猛克瞳光一紧，锋利地狠绝也随之暴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拽住甄贤前襟，扬起手中的马鞭。

苏哥八剌惊呼一声，扑身将兄长的胳膊死死拖住，又焦急吐出好一长串蒙语。

甄贤依稀听出她是在劝和。他当然知道，与巴图猛克争执是无谓的。甚至，巴图猛克可以直接用鞭子活活抽死他，激怒这位小王子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只是，听到那样一些话就实在很难再一言不发地继续保持平静。

许是被妹妹拖得紧，巴图猛克到底没能打下手去，平复了好一会儿，语声仍旧饱含愤恨。他反问甄贤：&ldo;照你这么说，你又是在做什么？反正一切都是烟云，风一吹就散，总有一天会消亡。你还在坚持什么？还有什么好执著的？&rdo;

坚持。执著。如今，这样的字眼落入耳中，映照此情此景，简直叫人五味杂陈。甄贤默然良久，眸色渐渐幽邃起来，那些瞬间沸腾的激越又归落了，沉淀作嗓音里深静的韧力，&ldo;的确人死万事休，但既然还活着，就总有活着的意义。人各有志，各有所求，我知道我不可能改变你的追求，但我更不可能去赞同和支持你挑动战争、血洗山河、践踏我的同胞和家国！你的追求违背了我的道义。如是而已，你不明白？&rdo;

闻之，巴图猛克似怔了好一会儿，冷哼一声，昂起头撒开还揪住甄贤前襟的手，&ldo;我没你那么多乱八七糟的道理。但是你听好了，我巴图猛克是黄金家族的后裔，这片最肥美的草原就是我的！而我族失去的天下迟早也会是我的，我要把它夺回来，然后留传给我的子孙，世世代代传下去！你如果不帮我，那就乖乖在这儿等着看好了！&rdo;

甄贤轻笑，将视线收起，&ldo;甄贤只是个小人物，王子大可不必同我置这份气。&rdo;

但听这一声&ldo;王子&rdo;，巴图猛克心里的火又噌噌蹿得老高，偏又打也不行骂也无用，不知该怎么发泄才好，只得抓住自己的头发，恼得跺脚大恨：&ldo;你们的皇帝也没给你旌节，你学什么&lso;苏武牧羊&rso;？&rdo;

甄贤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兀自望着远方茫茫长草，轻声呼出一口长气，&ldo;我什么也没学啊，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罢了。&rdo;

&ldo;那你就做你自己去吧！别怪我没先提醒你！&rdo;巴图猛克阴沉着脸又哼一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ldo;等等。&rdo;甄贤见状，出声将之唤住。他知道巴图猛克的性子，这分明是有话没说完又闹上了别扭，等着他去追问的。这小王子还是个孩子心性，但手段狠辣却也是罕见至极的，倘若置之不理，保不齐又要生出了什么血腥恶事来。他可不与这种孩子一般见识。甄贤想着无奈，只得问：&ldo;你又想干什么了？&rdo;

顿时，巴图猛克眼里又冒出光来，脸上又有了些得色，&ldo;干什么？今儿早晨从瓦剌那边抢过来一个南边的&lso;小王子&rso;，&rdo;他故意也用了一声&ldo;小王子&rdo;，说得重重的，一面打量着甄贤表情，回身把脸凑上前去，&ldo;我原本打算来喊你去见一见，不过，现在我又改主意了。&rdo;

&ldo;什么意思？&rdo;甄贤心下一惊，声音已急促起来，下意识拽住巴图猛克袍袖。

难得相触。巴图猛克低头看住那只修长的手。明明已在这风沙草场之地这样久了，这人却仍旧是个南人的模样，精致的眉眼，瘦削的身子，象牙色的皮肤……为什么呢？难道这人真的永远也不会变吗？呵，怎么可能，就是大青山巅的云天也能被他踏在脚下，何况一个人？天底下没有走不完的路，就没有征服不了的东西。巴图猛克想着，心中似有无名之火腾腾旺起，眸光却渐渐凉极，淌落在唇角溢出的笑意里，&ldo;还用我再说一遍吗？你们皇帝的儿子现在在我手里，我怎么处置他好呢？不如扔去喂狼吧。&rdo;言罢，猛一把将甄贤挥开，蹦上马，扬鞭就走。

甄贤被他推得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心里陡然一阵慌乱突跳，紧接着，又沉到无穷无底的深渊里去了。

巴图猛克性好赌狠，但从不诓人。他那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是……又抓了谁？

殿下……殿下……难道是……

几乎是出于本能，甄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嘉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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