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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郎真明目（第1页）

她家的院子埂上、柴垛子上、下面房屋顶上、乱石碓上，四处是黑压压的村民，妇女们提着锅铲、捏着没有择完的菜，男人们手里捏着瓜子、捧着水烟筒、衔着烟锅子，手抱着胸脯，一个个像是施了法术一般，被定在原地，除了眼珠子在转动，像一棵棵掰了棒子，还剩下光杆子的玉米。

江雪觉得他们看到的是怪物，却没有人发出惊诧的声音。他们看到的是坏蛋，但似乎也没有人受到伤害。

她从窗子边上的太师椅上下来，咯吱一声拉开了木门。是人是鬼，是虎是鼠，她得亲眼看看，事已至此，她江雪是什么都不怕了。礼义廉耻，都见鬼去了。

江雪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想到本该好好藏在屋子里的新娘子居然加入了队伍行列。

她四下打量着寻找父母的身影。现在，他们也不会出现在人群中，是为了避嫌。老人家说新姑爷登门的时候要躲起来，不能碰面，不然今后家庭不和睦，会争吵。

江雪踮起了脚尖，扒开了站在前方的好几个叔伯婶娘，耳朵里传来哋嘚、哋嘚的声响。正当她埋头扒拉人群的时候，她感觉前方让开了道，人群自觉地闪在两边。这下，她一个人处于人群的正中央。直直地对着来接亲的人，忘记了挪动脚步。

这不是按照传统由几十个人组成的接亲队伍，他们的简陋程度让人瞠目结舌。打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目不斜视，笑里藏刀地看着江雪。

不过，江雪没有注意她那皮笑肉肉不笑的场面活儿。她感到一阵子的压迫感，来自于她身后牛高马大的男子。

她高扬着头，越过婆姨的头顶能看到他刮得清亮的下巴，然后是一个大大的高高的鼻子头，额前空荡荡的，两道剑眉，若是再添上一把胡须，她立马就能联想到大门上守门的门神。她瞪大眼睛，一块黑红的肉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头脑中出现了牛高马大这个词语，想到了家里的大牯子趴在小母牛身上的情景，尽管牯子的后半身着地，但母女还是哞哞着，很快就趴到在了地上。她同时想到了健壮的毛驴追着骡子和马匹跑，身体不占优势的畜生，出其不意地跳上骡和马的后背，亮出獠牙，死死地的咬住它们的脖子，疯转一会，比它大的牲畜就在风尘当中屈服了。

她喉咙干涸，百爪挠心，在眼前模糊的那个男人就是大牯子和小毛驴的存在。要将她撕扯成面皮。她还没有想到毛驴那时常拖拉着的和腿一般的大小的作案工具。

“姑娘，看上我家侄儿了。人今天宣告有主儿了。”

前面的女人开口了。江雪聚焦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眉毛挑动着，疑惑不解地看着穿着林家送来的嫁衣的未曾见过的姑娘。

江雪觉得她后头的男人狞笑，狂妄地瞅着她看。

江雪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拉开站在前头的女人，如兔子一般冲了出去，从那个山一样的男子旁边经过的时候，她觉得碰到了他火热的皮肤，被烫了一下，而后是一匹骏马，它扬起了后蹄，风萧萧地划过了她的脸颊。后头还有两个面带笑容的小伙子。

对，接亲的就他们四个人，外加一匹骏马。

人群终于躁动起来。有人大喊着江雪跑了、新娘子跑了。

前车之鉴，她没走几步，就被率先反应过来的几个人给拉住了。

她冷静了下来，父母已经站在面前了。

“雪啊，你看看他，看看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说不定明天就没有了啊。你怎么忍心，是，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没能照顾好他。可看在生你养你的份儿上，别这么为难我们、别这般让我们难堪，成不成？”

母亲拉住她的手，她像木头一般地失去了跳动的心脏，站在她的面前。周围被人群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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