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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元的每一个字,就像砍在金武儿心头的利刃,将他的信心、人格全都击得粉碎,金武儿双眼失神的看着地牢泛着幽光的烛火,又听福元鬼魅勾魂一般的声音——
“说罢,你在贺澧的梦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说出来,我就放你自由……”
“我看到……”金武儿喃喃道:“我看到了通天的业火……看到你……看到了贺澧最畏惧的事情……”
金武儿说着,思绪忽然就飘回到了广袤无垠的草原,那时候金吉儿刚教会他骑马,两个小团子一般的人纵情的狂奔在草原上,看到头顶飞旋而过的野隼金吉儿兴奋的大叫,金武儿便迷惑了那只可怜鸟儿的心智,将它送到了金吉儿的手中。
鸟儿失去了自由,孩童却不知道,他们开心的看着被拴住利爪的鸟徒劳的飞在他们的身后,直到那只鸟再也没有了翱翔的欲望……
金武儿轻笑一声,忽然明白自己与那只野隼并无区别,从遇到贺澧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心甘情愿的跌入了对方的迷惑之中。
那些新日的牧民真的有本事烧死他吗?当日若自己破釜沉舟与他们一战,整个草原的飞禽走兽足以将他救出火海。
可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贺澧踏平了威九木,就这样把一个入侵者当做了盖世的英雄,自此耽误了自己和族人的终生……
金武儿闭上眼睛,最后一滴泪滴在了胸膛上,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碧绿的眼眸中终于没了生气……
而福元也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出了邢训司后对锦衣卫同知说:“继续封锁他的五识,不要让他死!”
邢训司很大,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被抬出来。福元站在廊桥上看到一个个被锦衣卫暗中缉拿来的人被押进去,又有人被担架抬着出去,所有人都静默无声,仿若这里是个巨大的屠宰所,将那些隐匿在繁华之下的腌臜秘倖,从这些人的嘴里一一撬出来……
可金武儿同这些人一样吗?
他何罪之有?
福元藏在袖筒里的手忍不住掐入了自己的皮肉,他知道帝王之路最终将走向曲高和寡,他在这个冰冷的椅子上早已经看透了冷暖,可今日他才晓得,这世间是非黑白善恶曲直,全都只在人心。
福元想,金武儿只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纵马草原的小孩子,他因为耽于喜爱而让自己深陷泥沼。而自己则是那个亲手将一个无诟之人,染上污泥的刽子手。他为的是天下大业,为的是赵氏天下,为的是大麟江山,为的是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因此才做了死一活百的决策。
作为一个帝王,这样做没有错。可作为一个人,福元知道自己将永远无法忘记今日所为……
福元苦笑一声,他这样的人,昨天夜里还在对贺澧口口声声说,他可以不要赵氏天下,只要天下苍生,他何德何能?
贰拾在天擦黑前赶回了拱卫所,没想到福元竟然在这里,上前一问才知道皇帝竟然亲自参与了刑讯,并成功撬出了他想知道的。
福元问:“案子查得如何?”
“回陛下,”贰拾将一个盒子奉上,这盒子居然同蛟龙匣长得一模一样,“山鬼图并非无辜失踪,大理寺卿张大人善于追踪,今天下午在玄女阁查到了山鬼图的下落,只是此画已被阁中妈妈转手卖了出去,他们以物易物,用的正是这个匣子,换走了山鬼图!”
福元看着贰拾手中的‘蛟龙匣’,察觉事情如今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先回宫,我要同贺少师商议一番。”
贰拾卷着蛟龙匣跟着福元,风驰电掣般回到了喜福宫,贺澧今日难得贤良,还在给福元剥瓜子仁,脸大的瓷盘都被堆成了小山,福元一时惊得不知道是该先吃瓜子,还是先说正事。
为给贺少师一个面子,福元抓了把瓜子卡擦卡擦吃了,这才让贰拾将蛟龙匣捧出来。
“找画只是由头,我原本只是想通过此事揪出肖平的党羽,没想到钓出来这么一条大鱼。”
贺澧打开匣子,最上层是妇人家的一些金银首饰,没甚奇特,第二层锁子打开以后,连福元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贰拾一凛,连忙将殿外侯着的宫人都撵了出去,生怕半夜又要去后花园埋人!
这匣子的第二层中,只装了一只玉珠!
说是玉珠,可在座三人都明白这恐怕并不是简单的珠子!贺澧小心翼翼的将眼前眼珠子大小的珠子取出,只见它竟像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水一样,兀自泛着波澜。
仔细一看,水光中隐约浮现出一座巍峨的山,山上似有活物在动,看起来生机盎然。贺澧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抬起手将玉珠放在烛光前,三人惊惧的发现,珠中竟真的包罗山川日月,飞瀑直流,琼浆飞迸,金丝软烟盈盈缠绕在半山之中,是以翠峨灵动,世间绝有。
福元与贺澧对视一眼,轻轻将此珠放回匣子,贰拾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中往后退了一步,知晓这不是自己该看的,却见贺澧哐一声将匣子合了起来,匣子轻轻的落在了贰拾的手中。
“拿好它!”
翌日,离都境外百里都督府,易华阳得到一封飞鸽传书,立马唤来郑越,两人未带一兵一卒,火速入京,赶在天黑前进了宫,亲自向福元呈报南疆异动,升嶒王得了马上风,临死前要见自己外孙女一眼。
升嶒王已年过百岁,妻妾成群,儿女过百,齐太妃虽为嫡子嫡孙,但召唤其见临终一面,恐并非升嶒王本意。信书已被易华阳先一步拦下,并未传至寿和宫,但是第二日齐太妃竟遣内管来喜福宫说自己病重,叫福元前去。
齐太妃与南疆有联络,这个福元自然明白,但其间又有多少纵横交错,不为人知,令福元头疼不已。
就在这时,大理寺卿张白求见,说找到了山鬼图的下落,换画之人已被捉拿,是南疆一名贩卖碧海玉珠的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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