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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神兽亲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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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杨薏陵悠悠转醒时，李承天已经离开了。殿内的龙延香却依旧燃着，和他的衣襟上的气味格外相似。

见杨薏陵醒来，自有宫女上前服侍她梳洗打扮，紫菱和绿萝也已受命从景泰宫赶了过来，捧着选好的衣服首饰等站在门旁随时等候着杨薏陵的吩咐。杨薏陵一阵不适，觉得比在景泰宫中时拘束多了，幸好是认识的海兰姑姑为杨薏陵梳头，杨薏陵便忍不住问道：“海兰姑姑，不知皇上是几时走的？”

那宫女笑道：“回小主，是卵时。皇上早朝时间这样早，因不忍心打扰小主，走时就没有惊动小主。小主已经侍过寝，今日需要去向皇后、太后娘娘请安的。”

杨薏陵点点头道：“劳烦海兰姑姑多指点一二，本小主怕错了礼数，反而贻笑大方，惊扰到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海兰道：“小主出身大家，又聪明伶俐，礼仪之事本是一学就会，何来劳烦老奴之说。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仁慈宽厚、德行出众，小主不必过于担忧。”

出身大家么？只可惜FengLiu云散，偌大的京城里，杨家满门只剩下了我一人。有恃无恐，反而更加勇敢。杨薏陵这样想着，正有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看起来很是灵动的宫女从绿萝手中接过一支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要为杨薏陵戴上，笑道：“海兰姑姑梳的这发式很衬小主呢，再戴上这支点翠花簪，可真是人比花娇呢。”杨薏陵从满腹心事中回过神来，倏然一惊，对那宫女微笑道：“谢过这位姑姑，本小主还是戴昨儿的那支羊脂白玉簪罢。”

那宫女闻言便把那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放下，重新为杨薏陵取了羊脂白玉簪来为她戴上，口中道：“这样也好，羊脂白玉簪最是文雅不过，太后娘娘喜好素净，该是很喜欢小主这样打扮的。”

海兰斥道：“芙蓉，这养元殿里数你最多zui，好好服侍小主便是，轻zui薄舌的胡说什么呢。”杨薏陵不由得抬眼看了那芙蓉一眼，虽是略施粉黛，一张小脸却也是清秀娟丽，比之一般宫女确要出挑些，不由得心里一动。

梳洗打扮好了，见铜镜之中那张脸凤眼修眉，虽是丽质天成却并未过多修饰，杨薏陵暗叹海兰老练，于是满意地起身，穿上紫菱带来的一件烟霞色云纹绉纱长裙，裙上无过多花饰，却也清秀脱俗，很是端庄。谢过海兰后，由于宝林级的宫嫔没有资格乘坐轿辇，为了不误时辰，杨薏陵赶紧向皇后的凌云宫赶去。

走出养元殿时，杨薏陵微微偏头，看见燃了一夜的龙凤花烛火光寥寥——时间再怎么漫长，终于还是快要燃尽了。

去凌云宫的路上，绿萝向杨薏陵贺喜道：“真是恭喜小主了，入宫的新人里小主可是头一个承宠的。昨天宫里小肖子和龚公公都很欢喜呢，小肖子还说他会占卜，之前偷偷给小主占了一卦，说小主命里富贵呢。”

杨薏陵道：“小肖子不去钦天监，可真是亏才了。这话儿便在自己宫中当笑话听，可不能到处胡说了去。”

绿萝道：“这个自然。小肖子手巧，还给小主做了些小玩意儿解闷玩，小主回去只管找他要。”主仆正说得开心，迎面碰上苏以柔和她身边的宫女落画、文琴，两人互见过礼，一同向凌云宫走去。

到了凌云宫后，纯贵妃、沈昭容、叶修容、唐美人、容婕妤等俱已赶到，陈皇后梳着凌云髻，斜斜cha着累丝嵌宝石金凤簪、赤金嵌翡翠鸾凤步摇，宝相端严地坐在上座，见杨薏陵和苏以柔一同来到，不由得笑道：“怎么醉宝林甫一入宫，两位妹妹关系便如此好了，瞧瞧，都是一同来的。”

叶荷拨弄着自己手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道：“可真是好姐妹呢，都是来得一块儿迟的。”

方小宛掩面笑道：“瞧着二位姐妹这般花容月貌、妆容出众，便知道早的时候在做什么了。”

杨薏陵行礼请罪道：“嫔妾与苏美人曾是旧相识，嫔妾初来乍到，故而与苏美人略微熟稔。今日各位姐妹都来得这样早，嫔妾和苏美人却是来迟了，若是娘娘怪罪，嫔妾甘愿领罚。”

陈皇后道：“好了，叶修容素来zui尖牙利，容婕妤又趁着帮腔，说说玩笑话便罢了，醉妹妹莫往心里去。真是老实的孩子呢，还是先找个位置坐下罢。”

杨薏陵和苏以柔都找了各自的位置坐下，陈皇后便道：“醉妹妹刚入宫便侍奉了皇上，真真是有福气的。之前就觉得醉妹妹容貌出众，如今好好一打扮，更觉得国色天香、温婉可人呢。”

“嫔妾不过蒲柳之姿，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呢。”杨薏陵面上犹自强笑，“唯有牡丹真国色。”

叶荷似是不屑地看了看她，语带酸意地道：“皇上待醉妹妹这么不同，只怕醉妹妹有一日也是要封贵妃的。”

杨薏陵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沈绾心却替她反驳道：“叶妹妹慎言，杨姐姐虽得圣眷，行事却不出礼节、恪守宫规，哪里能和一代祸水相比！今上又宵衣旰食、勤勉政事，听叶妹妹的意思，是认为今上昏庸了？”

“好了，妹妹们伶牙俐齿，都少说两句。醉妹妹服侍皇上有功，绣竹，看赏！”陈皇后吩咐过后，又接着道，“不过叶修容倒让本宫想起一事。都是皇上的ZhenBian人，醉妹妹在宫里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吃穿用度缺少的，只管与本宫说。醉妹妹也不要太腼腆了，闲暇时还是多与诸位姐妹多走动，只要不是去那惊鸿宫——”

杨薏陵道：“多谢皇后娘娘提醒，只是嫔妾愚钝，不知这惊鸿宫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前醉贵妃育有一女，虽然身份算是长公主，但为太后不喜，从母姓了林，名唤林风笙，一直软禁在这前醉贵妃住的惊鸿宫中呢。醉妹妹可不要去冒犯了。”陈皇后话里的意思似乎格外深长，她用护甲轻轻瞧着一旁茶盏的盖子，丁零作响，“可怜那惊鸿宫当初为前醉贵妃居住修得美轮美奂、极尽奢华，现在却是几乎荒废，难见旧日荣光了。”

陈皇后话里的警告，杨薏陵如何能不明白，前醉贵妃和颜淑妃颇为得宠，当今太后必然受了不少打压，故而在她们香消玉损后连其子嗣也不肯放过。虽说醉、颜二妃恃宠而骄，但太后难道就完全宅心仁厚，不理宫事么？别忘了，当今圣上李承天并非太后所出亲子。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教导。”

服侍皇上有功？只有杨薏陵自己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如唐琬的《钗头凤》一样，“怕人询问，咽泪妆欢”，仿佛被暴风雨摧倒的残花，就是模样依稀尚存，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这宫中人人为她贺喜，可若是周蕴真，一定能轻易揭穿她笑容下的落寞，然后轻轻地摸她的头，问一句：“雪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若不是飞来横祸，只怕她和周蕴真的婚约已经定下罢。

“罢了，时候不早了，都随本宫去瞧瞧母后罢。”陈皇后说着，微微一掸她那身玫瑰红牡丹锦衣，“唐妹妹的阿榆，沈昭容的良和帝姬，都常常抱去母后那边玩耍罢，母后喜欢小孩子。”唐浣兰、沈绾心连忙答应。

当今太后陈冰，杨薏陵尚待字闺中时便略有耳闻。先帝在时她凭借家族势力和出色的手腕当上德妃，只可惜膝下无子，唯一生养的皇长子早夭。按理她将来最多当一个德太妃，但陈冰铁腕狠戾、城府颇深，有“左颜右醉”这样的威胁下，她在安美人“意外”暴毙后便将安氏所出六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李承天养在身边，后又除得端顺皇后，在先帝驾崩之前那段人心动荡的时期里力挽狂澜，最终母凭子贵当上了唯一的太后。虽然作为太后讲陈冰确实成绩卓著，但作为德妃讲她又有负好生之德，但总比从前那位只知吃斋念佛的太后强多了。

到达慈宁宫时，天已大亮，薄薄的光华宛如漂浮在水中的万朵金莲，给澄净的天际染上一丝斑斓的色彩。在阳光的照耀下，慈宁宫的白玉雕栏、琉璃黛瓦更是显得华贵异常，并且平添了一丝华美大气。

陈皇后领着如花团簇拥的妃嫔们向慈宁宫中走去，杨薏陵由于位分低，站在队伍最末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但她心里仍是抑制不住的紧张，担忧着这位铁腕太后会不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太后如此憎恨林氏，只怕又把自己当成了新的红颜祸水吧？正想着，刚一入殿，杨薏陵便闻得一股极其别致的冷香，她目光略移，便瞧见殿内高处放着一张灵兽呈祥珠绫帘子的大chuang，帘子上影影绰绰地透出一个瘦削的身影。而chuang的旁边出其不意地放着一张紫檀木罗锅枨圆腿小椅，上面随意坐着一位豆蔻清纯的华服美人。

那美人年岁瞧着并不大，身着青春华丽的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偏偏眉目间同杨薏陵一般与生俱来一股傲气，只不顾杨薏陵刚刚入宫，需要低眉敛目；这美人却肆无忌惮，艳光四溢。陈皇后到底是皇后，仍旧波澜不惊地行礼道：“儿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华云长公主！”

杨薏陵赶紧随着众人下跪行礼，心里暗暗一惊，原来这就是受尽宠爱的七长公主李云潋，和李承天同为安氏所出的亲妹妹。李承天本来还有一个亲姐姐，二长公主李云清，但是在他即位后不久就意外病逝，对姐姐的感情难以依托，因此李承天更疼了这个小妹几分。杨薏陵之前听说过，这位华云长公主不仅容貌较好而且尤善骑射，是个真正的巾帼女杰，而且说起来，杨家的童男童女得以保全性命也是沾了华云长公主诞辰的光。想到这里，杨薏陵忍不住感激地看向华云长公主，却不料李云潋也在向这边打量，二人眼神接触，目光轻触后便离开。

“咳咳......都免礼罢，哀家的身子眼看着是快不行了，也亏得华云和皇后孝心，还天天想着来看哀家。”太后的声音夹着淡淡几声咳嗽从帘子后传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威严，反而透露出一丝难掩的疲惫。

太后也老了。

只要是女子，就会怕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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