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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四个火炉都是铁制的，和撒旦的蹄一样重，再加上雪橇还得载运更多用具、食物及衣物到岸上贮放。不过火炉上岸后会很安全，可以很快就点燃，虽然煤炭本身也要被拖行二十五英里，穿过遍布冰脊、像地狱一样冰冷的海冰。威廉王陆块上没有树木可当柴火，它南方几百英里内的陆地上也没有。克罗兹决定，接下来就把火炉送过去，而他也会跟着去。他们会拉着雪橇穿过绝对的黑暗以及难以置信的寒冷，让恶魔走在最后头。

一八四三年四月，克罗兹和苏菲?克瑞寇第二天早晨就一起骑马出城，往鸭嘴兽池骑去。

克罗兹原以为他们会搭四轮马车出城，就像他们当日进入侯巴特城寄住时那样，但是苏菲准备了两匹装好马鞍的马和一只驮着野餐用品的载物骡子。她骑马的样子跟男人一样。克罗兹发现，她穿的暗色裙子其实是一条七分裤，她穿来搭配裤子的白色帆布罩衫既女性化又有点粗野。她戴了一顶宽边帽，让阳光不会晒到她的肌肤。她的高筒靴擦得晶亮，皮质柔软，看起来要花上法兰西斯?克罗兹一年的船长薪水才买得起。

他们向北骑，远离总督官邸及首都，沿着一条窄路穿过农场，经过流放罪犯看守所，穿过一片雨林，进入地势较高的空旷郊野。

&ldo;我还以为鸭嘴兽只出现在澳洲。&rdo;克罗兹说。他在马鞍上一直找不到舒服的骑乘姿势。他从来就没有太多机会或理由骑马。随着马鞍的上下震动与弹跳，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这点令他相当难堪。苏菲在马鞍上则是神色自若，她和马的动作完全合一。

&ldo;哦，不，亲爱的，&rdo;苏菲说，&ldo;那些怪异的小生物只出现在北方大陆沿岸某些地区。但是在范迪门陆块上，到处都有它们的踪迹。不过它们很害羞，现在已经没办法在侯巴特城里看到它们了。&rdo;

听到&ldo;亲爱的&rdo;的声音，克罗兹感到脸颊一阵温热。

&ldo;它们危险吗?&rdo;他问。

苏菲轻松地笑着。&ldo;公的在求偶季节确实有些危险。它们的后腿上有一根秘密毒刺，刺的毒性在繁殖季会变强。&rdo;

&ldo;可以杀死一个成人?&rdo;克罗兹只在图片上看过这种滑稽小生物，对于它的危险性，他半开玩笑地表示关心。

&ldo;除非他的身材特别娇小。&rdo;苏菲说，&ldo;不过，遭遇鸭嘴毒刺攻击而活下来的人说疼痛相当难熬，他们甚至宁愿去死。&rdo;

克罗兹向右看着这年轻女子。有时他很难判断苏菲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认真。以目前情况来说，他假设她是在说真话。

&ldo;现在是繁殖季吗?&rdo;他问。

她又露出微笑。&ldo;不，亲爱的法兰西斯，繁殖季在八月到十月，我们现在应该很安全，除非碰到一个恶魔。&rdo;

&ldo;哪个恶魔?&rdo;

&ldo;不是的，亲爱的，是一个恶魔。你可能听人说过塔斯马尼亚恶魔。&rdo;

&ldo;我听说过。&rdo;克罗兹说，&ldo;据说它们是种很可怕的生物，上下颚可以张开到和一艘船底舱的舱口一样宽，以凶狠著称，是贪得无厌的猎食者，能将一匹马或一只塔斯马尼亚虎整个吞下肚。&rdo;

苏菲点头，表情严肃。&ldo;这全是真的。这种恶魔全身是毛、胸腔容量很大、食欲很好，而且相当凶猛。如果你听过它们的声音‐‐我们不应该称那声音叫吠声、吼声或咆哮声，听起来还比较像是精神病院失火时会听到的一团不知所云的胡言乱语与叫骂声‐‐我跟你保证，即使是像阁下法兰西斯?克罗兹这么有勇气的探险者，也不敢再在夜里一个人走进这里的森林或原野。&rdo;

&ldo;你听过它们的声音?&rdo;克罗兹问。他再次注视着她那张认真的脸，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跟他说着玩。

&ldo;喔，有的。那声音无法形容，恐怖之极。那声音会让猎物僵住，让恶魔有充足时间张开它无比庞大的牙床，把受害者整个吃掉。这声音可怕的程度只有它猎物的尖叫声能比拟。我听过一整群羊惊慌地咩咩尖叫，因为一只恶魔正要把它们整群吃掉，一次吃一只，连半只蹄都没留下。&rdo;

&ldo;你在开玩笑吧!&rdo;克罗兹说，两眼仍然盯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说真的。

&ldo;我从来不会拿恶魔开玩笑，法兰西斯。&rdo;她说。他们正骑入另一片黑暗森林。

&ldo;你说的那些恶魔会吃鸭嘴兽吗?&rdo;克罗兹问。他是认真的，这问题听起来很蠢，他很高兴詹姆士?罗斯或他的任何一位船员没听见他发问。

&ldo;塔斯马尼亚恶魔真的什么都吃。&rdo;苏菲说，&ldo;不过你运气还不错，法兰西斯。恶魔只会在夜里出来狩猎，除非完全迷路，我们应该可以在夜晚来临前就看到鸭嘴兽池以及鸭嘴兽，吃完我们的午餐，然后回到总督官邸。如果天黑时我们还待在森林里，就要靠上帝来救了。&rdo;

&ldo;因为有恶魔?&rdo;克罗兹问。他故意问得很轻松，但是他感觉得到藏在语调里的紧张。

苏菲拉扯缰绳让她的母马停下来，她对着克罗兹微笑，真诚、灿烂、完全绽放的笑容。克罗兹也让他那匹前行的马停下来，动作却很笨拙。

&ldo;不是的，亲爱的。&rdo;年轻女人轻声说。&ldo;不是因为恶魔。是因为我的名誉。&rdo;

克罗兹还来不及想出回答，苏菲却大笑起来，用马刺踢马向前冲去。

酒瓶里的威士忌已经不够盛满两杯了。克罗兹把其中一大半倒出来，把酒杯举在他与隔间墙上那盏闪烁的油灯之间，看着火光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舞动。他慢慢喝下这杯酒。

他们没有看到鸭嘴兽。苏菲跟他保证，在这距离森林里的路有四分之一英里远、直径不到五十码的圆形小池塘里，总是看得到鸭嘴兽，而且它的巢穴入口通常就隐藏在从岸边伸入池里纠缠盘结的树根背后。但是他就是没看到。

然而，他看到了全身赤裸的苏菲?克瑞寇。

他们在鸭嘴兽池畔树阴多的一面享受了一顿美好午餐，一条昂贵的棉质桌巾铺在草地上，桌巾上有野餐篮、杯子、食物容器及他们两人。苏菲叫仆人准备了几包烤牛肉，用布包起来并做好防水处理，然后放进算是这里最昂贵、但在克罗兹先前待的地方却是最便宜的&ldo;冰&rdo;里，以防牛肉在早晨骑马途中坏掉。他们也带了煮熟的马铃薯和几小碗美味沙拉。她还带了一瓶上好的勃艮地葡萄酒和几个约翰爵士收藏的刻徽水晶杯。她喝得比这位船长还多。

用完餐后，他们斜躺下来，两人相距不到几英尺，东拉西扯地谈了一小时，眼睛一直盯着池塘的深色水面。

&ldo;我们是在等鸭嘴兽吗，克瑞寇小姐?&rdo;克罗兹趁着谈论极地危险及美景的小空档问她。

&ldo;不是，如果它真想让我们看到，我想我们应该早就看到了。&rdo;苏菲说，&ldo;我刚刚只是饭后休息。现在我们可以下水游泳了。&rdo;

克罗兹疑惑地看着她。他当然没想到要带泳裤。他也没有泳裤。他知道她一定又是在嘲弄他，不过她说话时又是一副正经样，让他无法百分之百确定。这使得她略带淘气的幽默感，对他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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