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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这何消说得?我自然会托太傅,轻描淡写,含糊答复,好让阳虚侯替令师开脱。&rdo;
他们这一番回答,宋邑听在耳中,才知道自己问得多余。宋建说&ldo;帮不上忙&rdo;其实帮的忙还真不小。
因此,为了表达敬意,宋邑也离席自宋建开始,行了一巡酒。
正事算是谈完了,大家都还要听听京城的新闻。宋建本来健谈,在长安半年的勾留,见闻亦复不少,随便扯上一个话题,就滔滔不绝了。但不管是豪门秘辛,或者里巷琐闻,谈来谈去,总是归结到颂扬圣德。有些是煌煌诏令,颁行天下,无不知道的,譬如大赦,减税之类;有些却是皇帝的&ldo;家务&rdo;,只有天子脚下的人,才能略得传闻,譬如惠帝后宫,曾经为吕太后娘家子弟所秽乱的许多美人,当今皇帝都把他们放出宫来,叫亲属领了回去另行婚嫁。
&ldo;这也是去年的事。&rdo;宋建不胜赞叹地,&ldo;光是去年一年,皇帝的许多德政,就叫人终生感戴不尽。&rdo;
&ldo;是啊!&rdo;宋邑接着他的话说,&ldo;去年取消&lso;关传&rso;,普天下自由往来,真是亘古未有的盛事。两度往来阳虚,说走就走,痛快极了。倘照从前,出境过关,先要领&lso;关传&rso;,手继繁琐,一两个月不得到手。若有什么急要之事,就给耽误完了。&rdo;
&ldo;皇帝务便民,只是官吏奉诏不谨,有些是玩忽功令,有些是私心自用。此为国之大患!&rdo;
对于黄长卿的感慨,宋邑完全同意,他的心最热,想法比较单纯,所以不解地问道:&ldo;这些奉诏不谨的情形,难道皇帝就不知道吗?&rdo;
&ldo;英明天子,怎会不知道?&rdo;于是黄长卿朗朗念着去年所颁的一通诏书:&ldo;&lso;吾诏书数下,岁劝民种树,而功未兴,是奉吾诏不勤,面劝民不明也。&rso;&rdo;
&ldo;既如此,官吏又何敢疏忽?&rdo;
&ldo;或者是皇帝仁慈,总希望官吏自己醒悟,不肯轻加刑诛的缘故。&rdo;
举座都以宋建见解为然,反倒是他本人,又有异议。他说他在长安,曾与许多学者往来,对于治国安天下的道理,颇有不同的看法。如今的潮流是好黄老之术,主张无为而治,以免扰民,安处深宫的窦皇后,就是坚信这个主张的。但也有些学者,认为开国之初,正在大乱之后,而且人民苦于秦法繁苛,所以留侯张良、曲逆侯陈场他们提倡黄老之术,清净无为,与民休息,自然不错。只是数十年下来,天下太平,就应该更有一番积极的作为,而根本上的作法,是要读诗书,兴礼乐,复兴先王之道,就像贾谊《陈政事疏》中所说的那样。
&ldo;唉!&rdo;黄长卿突然把宋建正讲得起劲的话头拦住了:&ldo;这已死的贾生,不提也罢!&rdo;
宋邑不明白黄长卿对名重一时的贾生,何以这样提起名字都讨厌?唐安却是了解的。二十几岁便为皇帝征聘为博士,因为年经太轻,被称为&ldo;贾生&rdo;的洛阳贾谊,曾向皇帝进言,力主裁抑藩国的势力,特别是对像齐国这种有七十余城的大藩,更要削其封地。他的办法是推恩分封诸王子。总有一天齐国会化整为零,由大变小。所以身为齐国贵戚的黄长卿,对于贾谊会这样深恶痛绝。
宋建虽也是齐王的内亲,但为人十分豁达,所以他的想法与黄长卿不一样。这时只觉得被人打断了兴致,脸上讪讪地有些不对劲。唐安见机,便即大声说道:&ldo;讲黄老之术也好,兴先王之道也好,总之,皇帝一再下诏,奖励孝梯,特重农桑,这是人生的大本,奉诏力行,决无差错。&rdo;
亏得他这样一调停,席间的气氛,才又恢复融洽热闹。酒到半酣,宋建拔剑起舞。然后黄长卿也唤出几名浓妆艳抹的家妓,以更番的清歌妙舞,劝客进酒,直到薄暮方罢,除却量大如海的宋建以外,都已颇有醉意了。
席散客辞,唐安和宋邑拜辞了主人,又特地向宋建郑重致谢。已经出门,将要上车,突然听得宋建在后追了喊道:&ldo;两公留步,两公留步!&rdo;
唐安和宋邑都站住了脚,静听他有何话说。
&ldo;我想起有个消息,或者于令师大有关系。&rdo;宋建看了看左右,低声又说:&ldo;我在长安,曾听说皇帝要召阳虚侯入朝。大概就在最近,可下诏令。&rdo;
这一说把他们俩的酒都吓醒了,如果阳虚侯人在长安,而朝廷恰好在这时侯下诏治老师的罪,侯府的官员不明究竟,奉诏行事,那就除非天子特赦,再也无法可救老师了。
唐安比较沉着,定定神问道:&ldo;王侯皆是五年一朝,大前年阳虚侯朝觐,家师且是随侍了去。于今不足三年,怎的又要入朝呢?&rdo;
&ldo;皇帝事亲孝,驭下慈,笃于亲谊,阳虚侯是他胞侄,一时想念,召来相见,何足为奇?&rdo;
&ldo;是,是!&rdo;唐安无暇多问,长揖到地:&ldo;多承关爱,心感万分。&rdo;
彼此分手,唐安和宋邑同车而去。宋邑毫不怀疑宋建的消息的正确。多少天来,苦心安排,眼看必是一个圆满的结局,想不到世事如棋,变化莫测。谁说人定可以胜天?看来老师灾星当头,不管如何奔走,都是白费气力,想到这里,心灰意冷,懊丧不已,浑身像脱了力,连话都懒得说了。
唐安也没有说话。但是他虽也感到这是个沉重的打击,心情却不似宋邑那样绝望。他在盘算着、估量着,这一番意外情势所能引起的各种不同的后果。
到了宋家,还有些宾客在。宋邑少不得打点精神,好好周旋。那些宾客,原就因为宋邑在这喜庆日子,不留在家里受贺,外出赴宴,一去半天,难以索解,这时又发现他神情沮丧,言语恍惚,心中越有数,事有蹊跷,不该再打扰主人家了。
于是一个接一个,告辞而去,宋邑也老实相告,有事急待处理,无法款待,一再表示歉意,不多一刻,贺客散尽,只留下一个唐安未走。
&ldo;怎么办呢?&rdo;宋邑顿足叹息,&ldo;老师如何这等命苦!&rdo;
&ldo;你先沉住气!&rdo;唐安赶紧摇着手安慰他,&ldo;我已经细细想过了。无非多费些手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要紧的是,得赶紧通个消息到阳虚。&rdo;
宋邑一听这话,立即踌躇了,但终于作了个振作的表情,顿一顿足说:&ldo;也罢,我再到阳虚去一趟。&rdo;
这神情提醒了唐安。同为师门效力,宋邑仆仆风尘,已两度跋涉。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该再让他受辛苦了。
&ldo;我去吧!&rdo;唐安毅然决然地说。
&ldo;不!&rdo;宋邑的语气比他更坚决:&ldo;你不能离开临淄。万一有什么变化,且不说我一个人应付不了,只怕连个消息都听不到。&rdo;
想想这话也对。唐安重新又考虑了一会,发觉也并没有亲自到阳虚去的必要,&ldo;反正只是给个信。你不是说,曾跟缇萦定下了通信的办法吗?&rdo;他问。
&ldo;是啊!&rdo;宋邑答,&ldo;为了要瞒着老师,她给了我一个地址,是她极相好的一个女伴家,说是若有消息,可以由那里转给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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