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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天上的尊主,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免我们的罪。愿你为我们谦卑的进步赐福。阿门。
记忆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居然还能大致回忆起那祈祷词。愿你的国降临。每当听见这句祷词,小学生天吾就不由得思考:
&ldo;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国度?&rdo;那里会不会有nhk?一定不会有。既然没有nhk,就不会有收款。如果是这样,也许那国度早点降临才好。
天吾一次都没和她说过话。虽然在一个班级,天吾却从来没有和她搭话的机会。少女总是远离群体,孤独一人,没有必要就和谁都不说话。看样子不可能特地走到她面前,跟她打招呼。但天吾心里十分同情她。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休息日都不得不跟在父母后面四处挨家按门铃。尽管有传教活动和收款业务的不同,但不由分说地强迫孩子们扮演这种角色,对他们的心灵是何等严重的摧残,天吾深有体会。星期天,孩子们应该和小伙伴在一起尽情地玩耍嬉戏,而不应去威吓人家征收款项,也不应去四处宣扬恐怖的世界末日。那种事‐‐如果真有必要做的话‐‐让大人们去做就行了。
天吾只有过那么一次,由于小小的冲动,曾向那少女伸出援助之手。那是四年级的秋天,在上理科实验课时,和她一个实验台的同学对她恶语相向。因为她弄错了实验步骤。
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误,他已经没有印象了。当时一位男同学揶揄她,提到她参与&ldo;证人会&rdo;
的传教活动,挨家挨户地散发荒唐的小册子,还叫她&ldo;尊主&rdo;。这应该说是少见的事。因为大家平时不欺负她也不捉弄她,不如说把她当作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彻底地漠视。但像理科实验这样的协同作业,不可能只把她一个人排除在外。当时那些话骂得相当恶毒。天吾本来是另一个小组的,使用旁边的实验台,但他再也无法置若罔闻。不知为何,他只是觉得不该放任不管。
天吾走过去对她说,要她换到自己的小组来。没有深思熟虑,也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像条件反she一般,他这么做了。并且仔细地把实验要领说给她听。少女全神贯注地听着天吾说明,仔细地理解,没有再犯相同的错误。在同一个班级的两年间,天吾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她交谈。天吾成绩好,又长得高大强壮,大家都对他另眼相看。所以没有人因为天吾袒护了她而戏弄他‐‐至少在当时那个场合。但由于袒护了&ldo;尊主&rdo;,他在班级里的声望似乎在无形中下降了一个级别。恐怕是因为和那位少女有了瓜葛,被认为染上了污垢吧。
但天吾对此毫不介意,因为他深知她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儿。如果父母不是&ldo;证人会&rdo;
信徒,她当然会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长大成人,被众人接纳,肯定也会有要好的朋友。但只因为父母是&ldo;证人会&rdo;的信徒,她在学校竟受到像隐形人一般的待遇,谁也不跟她说话,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天吾觉得这极不公平。
天吾与少女此后并没有什么交谈。没有交谈的必要,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但每当视线偶然相触,她的脸上就会浮出隐约的紧张。他看得明白。也许天吾在理科实验课上的行为,让她觉得困惑。也许她心生愤怒,觉得他是多管闲事。对此,天吾捉摸不透。他还是个孩子,不会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细微的心理变化。
然后有一天,少女握了天吾的手。那是十二月初一个晴朗的下午,窗外能望见高远的天空和雪白笔直的云。在下课后清扫完毕的教室里,偶然只剩下了天吾和她两个,再无别人。她仿佛下了决心,快步穿过教室,来到天吾面前,站在了他身旁。然后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天吾的手,仰面注视着他(天吾大概比她高十厘米)。天吾吃了一惊,也注视着她,两人视线叠合。天吾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透明的深邃。那少女无言地久久紧握着他的手,非常有力,一瞬间都不曾放松。然后她放开了手,裙裾翻飞,小跑着出了教室。
天吾莫名其妙,目瞪口呆地站着不动。他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没人看见。万一被谁看见,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他环顾四周,先是长舒一口气,随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从三鹰站到荻洼站问坐在对面的母女俩,没准也是&ldo;证人会&rdo;的信徒,正赶赴例行的星期日传教活动。鼓鼓的布手提袋里,看上去也很像塞满了《洪水之前》小册子。母亲手中的阳伞和少女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天吾想起了同班那位寡言的少女。
不,电车中的两人也许不是什么&ldo;证人会&rdo;的信徒,只是正赶去上课外班的普通的母女俩,布手提袋里装的也许只是钢琴乐谱、练习书法用的文具。一定是我对各种事物过于敏感了。天吾心想。于是闭上眼睛,缓缓地舒了口气。星期天,时间流逝的方式显得很奇妙,种种景象奇怪地扭曲着。
回到家,简单地做了顿晚饭吃。细想起来,其实午饭也没吃。晚饭后,想起该给小松打个电话,他肯定想知道会见的结果。但这天是星期天,他不上班。天吾不知道小松家里的电话号码。算了,随它去。如果想了解情况,他大概会打电话来的。
时钟的指针转过了十点,正打算上床睡觉时,电话铃响了。他猜测大概是小松,拿起听筒,传来的却是年长的女朋友的声音。
&ldo;哎,后天下午我到你那儿去一小会儿行吗?不过没办法待太长时间。&rdo;她说。
背后可以听见轻轻的钢琴声。好像她丈夫还没回家。行啊。天吾回答。她来的话,《空气蛹》的改写工作就得暂时中断。但听着她的声音,天吾感觉自己强烈地渴望她的身体。挂断电话后,他走到厨房,把肯塔基波本威士忌倒进玻璃杯里,站在洗碗池前一饮而尽。爬上床,读了几页书,然后昏昏睡去。
天吾这个漫长而奇妙的星期日,就这么结束了。
1q84第13章青豆天生的受害者
醒来时,青豆明白自己正处于严重的宿醉状态。她几乎从未宿醉过。不管喝了多少酒,到了第二天早晨脑袋总是清醒如常,立刻就能进行下一个行动。这一点她引以为豪。今天却不对劲,太阳穴钝钝地痛,意识似乎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脑袋就像被人用铁箍一圈圈往里勒。时钟的指针已经转过十点。向正午逼近的晨光,像针刺一般,令眼底深处生疼。从门前的路上疾驰而过的摩托车的引擎声,把拷问机般的嗥叫传遍整个房间。
此刻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家的。地板上,胡乱地扔着昨晚穿的全套衣服。看样子是自己剥下来的。挎包放在桌子上。她跨过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走到厨房里,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自来水。然后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脸,照着大镜子检视赤裸的身体。仔细地上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痕迹。她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尽管如此,下半身还是微微残留着激烈做爱后翌日早晨会有的感觉。仿佛身体深处被翻搅过来般的甜甜的倦怠。然后她觉得肛门也有微微的不适。狗东西!青豆心想,用指尖按住太阳穴。那帮浑蛋,居然连那儿也碰了吗?但令人气愤的是,她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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