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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2页）

早在嘉斐他们返京当天，皇帝便已密召过张思远。苏州种种，卢世全是如何枉上、通倭，嘉斐如何对抗卢氏、力退倭寇，包括甄贤是如何自请入狱又是如何重伤，皇帝都已知道得清清楚楚。

直到嘉斐怒杀杨思定并执意将尸首送&ldo;还&rdo;司礼监以前，皇帝都觉得他这个儿子其实不容易。

然而到底功亏一篑。

一旦事涉甄贤，嘉斐就总是游走在失控的边缘，稍不注意便是崩塌。

皇帝生气，甚至大失所望，也正是因为这一个瞬间的崩塌。

情之所至，可以理解，但不可原谅。

只因为嘉斐不是普通人家的儿郎，而是帝王之子。所以他可以宠爱任何他所心悦之人，但绝不可痴迷沉湎。他必须收放自如，一旦需要割舍，就杀伐决断毫不手软。

生在帝王家，享有了更多的富贵权势，也意味着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做出更多的牺牲。这是为君者的觉悟，是为天子殉道。

而直至此时此刻，在嘉斐的身上，皇帝觉得，他始终看不到这种觉悟。

假如嘉斐永远也不能具备这种觉悟，无论再如何文治武功，他也始终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这和父皇是否决定将大统传位与他没有关系，而是他自己会无法适应，会为此痛不欲生。

嘉斐只是尚未意识到罢了，他和甄贤，注定不该是同路人。

对于嘉斐这个儿子，以一国之君的立场，自然希望他终有觉悟，但以父亲的身份来说，许多个瞬间，皇帝也会忍不住想，不如就算了吧，顺其自然也是极好的，只要他能够幸福欢喜，能够免于痛苦。

一瞬恍惚，皇帝骤然深吸一口气，收回散落远方的视线，低声反问：&ldo;召见过如何？未召见又如何？&rdo;身为皇帝，自然不能让儿子如此质问。

但嘉钰一直看着他的父皇。

不过短短片刻，他竟在父皇眼中看见了比这一生所见还要多的情感。

他觉得这一刻的父皇前所未有的像一个鲜活的人，像一位忧虑、苦恼、矛盾的父亲。

父皇并不是不在乎他们，并未想要抛弃他们，尤其是二哥。

这么多年来，他对父皇的判断到底没有错。父皇依然是爱惜二哥，向着二哥的。

嘉钰陡然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吊起了数日，总算回到原位，立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

但此时还没到尘埃落定，他不能这时候倒下去。

嘉钰暗自狠狠一咬舌尖，继续沉着脸，追问：&ldo;若父皇已召见过张思远，多余的话，儿臣也不必说了。儿臣只再问一句，当朝天子，究竟是父皇，还是陈世钦？&rdo;

他是故意如是问。

然而这样直白忤逆的问话显然吓坏了他的母亲。

&ldo;四郎！&rdo;不待皇帝发话，万贵妃已忍不住想把他往回按。

但嘉钰哪里是能按住的。他反而愈进一步，紧紧盯着他的父皇逼问：

&ldo;父皇身为天子，却为了区区一阉奴，将二哥置于诏狱而不顾，将我阻绝于禁墙之外，甚至连七郎这个刚从边关捡回一条性命的幼子也不闻不问，且不提国事，父子人伦父皇难道也不要了吗？&rdo;

话音未落，万贵妃已直接晕在地上。

皇帝倒是不生气，像是早已了然嘉钰的意图。

&ldo;你二哥是自己要去诏狱的，没有人要关他。朕没有说过要关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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