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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沛认出阿舅,冲他一笑,便继续与人交际。
待散宴,崔素执壶往草庐,各饮了一盅,他忍不住问了一句:&ldo;阿兄观十二郎,可俱美质?&rdo;
崔玄懒洋洋道:&ldo;我怎地知道。&rdo;
崔素奇道:&ldo;你擅观人,十二郎教你观了一晚上了,还没观出个所以然来?&rdo;
崔玄啧啧两声:&ldo;一把年纪了,怎地这般天真?你当相人是神棍算命,想什么时候有即什么时候有的?&rdo;相人相的何止是人,还有境与势。此时大势未显,天机未泄,哪儿说的准呢?
崔素脾气好,让他埋汰也没生气,小饮了口酒,缓缓咽下,叹息道:&ldo;你可看到宴上诸君神色?或忧或喜,竟有亟不可待之色。&rdo;顿了顿,续道,&ldo;也就高相,胸怀坦荡,无丝毫诡谲之心。&rdo;
&ldo;少不得,少不得,你我也得先预备下了。&rdo;崔玄拎起酒壶,作势要走了。
崔素皱了下眉,迟疑道:&ldo;阿兄是指?&rdo;
&ldo;圣人以为储位稳固,实则因他时时忽略二郎,因他总对三郎容忍,因他太过溺爱太子,令诸子心生不平。诸君已作势要往储位周围掘土了。皇家需我崔氏忠心,崔氏亦要皇家巩固地位。太子仁孝从礼,他生母又死了,不尊七娘又尊谁?他在,七娘无碍,十二郎无碍,我崔氏亦可进阶,只是少不得要让一让魏氏,这也是应有之意,毕竟魏氏乃太子母族。但若储位生变,其他殿下怕是不如太子心善,七娘怕也不肯无动于衷……&rdo;崔玄一面说,一面直起身,将那酒壶揣怀里,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话未竟,他人已走远,后面的话,模模糊糊地灌入崔素耳中。
夜幕笼罩,崔玄也将四十的人了,时人在这岁数,早已抱上孙子了,偏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偏偏少年郎,四处乱钻。崔素扬了扬下颔,一旁仆役忙跟了上去。
眼看着一行人都没入黑夜中,崔素方慢慢的走出去。
关乎储位,亦事关崔氏前程,阿爹与几位叔父怕也有示下。
崔玄与崔素这对堂兄弟打了通不清不楚的机锋,夏侯沛也回到了宫中。
走到长秋前,便远远望见长秋大气的宫门下,有一女子站在宫灯下等着她。
在外表现的沉稳的夏侯沛面上顿时有了笑意,足下也加快了速度,走到后面竟直接成了小跑。
她跑到门前,跑到皇后的身前,微喘着气。
&ldo;阿娘。&rdo;她仰头笑道,那双漆黑的眼眸,让宫灯映得流光璀璨。
皇后抚了抚她的肩,触到一手凉意,便道:&ldo;入殿去说。&rdo;
夏侯沛答应,习惯性的抓住皇后的手,让她牵着自己。
走入殿中,宫人奉上茶来。
&ldo;可吃酒没有?&rdo;皇后问道。
夏侯沛便笑:&ldo;儿不曾饮。&rdo;又命与她同去的宦官将她从崔府顺来的祝寿酒奉上来,接过,亲献与皇后,道:&ldo;前两日听阿娘说了一回外祖家的美酒,今日去,顺道带了一壶来。&rdo;
算一算,阿娘离家已有八年,因她中宫的身份,可不时召阿婆入宫来,可进出宫闱要挟带东西,也不便利,阿娘定是许久不曾饮过家中的酒了。
今日是阿婆寿辰,举家欢庆之际,阿娘不能亲到场,心中必是怅然的。
夏侯沛早早退席回来,为的就是要与皇后一同,以免入夜孤寂,让阿娘独享惆怅。
酒是装于一手可握的小坛中,皇后掀起盖子来,一阵酒香扑鼻,满是熟悉的香气。
第19章
到了七岁,夏侯沛仍然居住在长秋宫中,只是她的斋居之所,从皇后寝宫之侧搬去了后头。长秋宫中有一处独立的殿宇是皇后划出,让夏侯沛坐食起居。
既然回了长秋宫,夏侯沛便不再拘着外面那副沉稳的模样,跪坐到皇后的身边,低声将今日所见所闻都细细说了一遍。
皇后接过那精巧的小酒坛,并未交予宫人,而是自己一直捧在手心。听得夏侯沛说罢,她道:&ldo;如此便可。&rdo;
&ldo;阿婆寿辰,大兄也有赐。&rdo;夏侯沛想起寿宴方始,东宫的中官带了太子的厚赐,来贺老夫人大寿。
皇后道:&ldo;大郎在礼节上,向来是一丝不苟的。&rdo;
&ldo;阿嫂也是细致之人。&rdo;太子妃赐下的贺仪是与太子前后来的。
皇后便道:&ldo;高氏好教养,大郎得一佳妇。&rdo;
想到大嫂高氏的温柔婉转,与一丝不差的行事,夏侯沛点点头,仰首看到皇后,她又摇摇头,故作老成地叹息道:&ldo;风飒飒兮木萧萧,思美人兮徒离忧。见过阿娘,其他女子哪儿还入得儿眼?&rdo;
这话要落到一成年男子口中说出,便是十成十的轻佻无礼,幸得夏侯沛小,说什么,都调皮可爱。皇后也只不轻不重地说了她一句:&ldo;巧言令色。&rdo;
夏侯沛贴上去,抱着皇后的手臂,笑嘻嘻道:&ldo;哪是巧言令色,分明字字真心。&rdo;
从夏侯沛五岁之后,皇后就不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拿下来了。故而这时,皇后的脸上少有地显出些许无奈,温声道:&ldo;坐好了,总这样粘到我身上来,让人看到,是要笑话的。&rdo;
夏侯沛不以为然:&ldo;儿抱自己的阿娘,无关之人,为甚要笑话?&rdo;说是这样说,她却也松了手,只是位置不曾后退,乖乖地挨着皇后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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