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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第1页）

&ldo;我愿意跟小姨。&rdo;洪慕修正走进房来，听见了他们所说的几句话，笑道：&ldo;小姨她哪里要你这样的脏孩子。&rdo;蒋静英叹了一口气，说道：&ldo;跟是不能跟小姨，将来被后娘打得太厉害的时候，请小姨出来打一打抱不平，那就成了。&rdo;蒋淑英道：

&ldo;姐姐说这样的丧气话作什么？这大的小孩子，他知道什么呢？&rdo;蒋静英慢慢的说道：&ldo;你以为我是说玩话呢，瞧着罢。&rdo;洪慕修看了一看他夫人，又看了一看他小姨，坐在一边默然无语。蒋淑英坐在床沿上，给她姐姐理着鬓发，露出雪白的胳膊。

胳膊受了冻，白中带一点红色。骨肉挺匀，非常好看。洪慕修想道：&ldo;我这位小姨，和她姐姐处处都是一般，惟有这体格上，比她姐姐更是丰润，很合新美人的条件。

听说她有了情人，不知哪个有福的少年，能得着她呢。&rdo;蒋静英看他呆坐便问道：

&ldo;你连累了两晚上，应该休息休息，今晚上你让妹妹陪着我罢。&rdo;蒋淑英道：&ldo;不，我还是在外面厢房里睡。&rdo;洪慕修道：&ldo;你床上弄得乱七八糟的怎样要人家睡？&rdo;

蒋淑英怕她姐姐也会误会了，说道：&ldo;我不为的是这个。&rdo;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用手去整理床上垫毯，又拂了一拂灰。蒋静英道：&ldo;你还是在我这里睡罢，你晚上睡得着，定比他清醒些。&rdo;她也不愿违拗病人的话，只得依着她。这屋子里独煽了一个炉子，很是暖和，炉子上放了一把珐琅瓷壶，烧着开水，噗突噗突的响。

到了十二点钟以后，老妈子和辱妈，都睡觉去了，只剩蒋淑英一个人。她便在静英枕头边，抽了一本书看。这书是一本《红楼梦》，正是她在病里解闷的，蒋淑英就着电灯，躺在一张软椅上看，约摸有两小时，房门轻轻的向里闪开，洪慕修先探进一个脑袋，然后侧着身子，缓缓而进。蒋淑英一个翻身，连忙坐了起来。洪慕修向床上指了一指，问道：&ldo;她醒过没有？&rdo;蒋淑英将书放在椅子上，站起来对床上望了一望，说道：&ldo;大概没有醒呢。&rdo;洪慕修顺便就在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望着书道：&ldo;二妹，你真用功。这一会子工夫，你还在学堂里带书来看呢。&rdo;蒋淑英道：

&ldo;哪里呀，这是姐姐看的一本《红楼梦》呢。&rdo;洪慕修笑道：&ldo;现在的青年，总说受家庭束缚，我以为比起老前辈就解放得多了。譬如看小说，什么《聊斋》、《西厢》，从前男子都不许看的，不要说这样明白的浅显的《红楼梦》了。现在不但男子可以自由的看，女子也可以自由的看，这不算是解放吗？&rdo;蒋淑英笑说：&ldo;其实人学好学歹，还是看他性情如何，一两部小说，决不会把一个人教坏的。&rdo;洪慕修道：&ldo;你不要说这话。&rdo;说到这里，昂头望着天花板，咬着嘴唇皮，笑了一笑。然后说道：&ldo;不瞒你说，我本来就是一个老实孩子，自从看了这些爱情小说以后，不知道的也就知道了。后来遇见她，&rdo;说着，手望床上一指道：&ldo;就把小说上所得的教训，慢慢地试验起来了。&rdo;蒋淑英听他所说的话，太露骨了些，只是对着微笑而已，没有说什么。洪慕修又问道：&ldo;二妹，你看这《红楼梦》，是一部好小说呢，是一部坏小说呢？&rdo;蒋淑英笑道：&ldo;在好人眼里看了，是好小说，在坏人眼里看了，也就是坏小说。&rdo;洪慕修将手一拍道：&ldo;二妹说的话真对，你真有文学和艺术的眼光。&rdo;蒋淑英心里想，你又是这样胡恭维人。学一句话，何至于有文学眼光，又何至于有艺术眼光。洪慕修见蒋淑英含着微笑，以为自己的话，恭维上了。又道：

&ldo;二妹，你的文学天才很好，为什么要进职业学校，去学那些手工？&rdo;蒋淑英道：

&ldo;我有什么文学天才，连给朋友的信，都不敢写呢。姐夫你这话不是骂我吗？象我们学了一种职业，将来多少有点自立的本能，可以弄一碗饭吃。学了文学，又不能作一点事，反而把一个人，弄成柔懦无能的女子，那是害了自己了。&rdo;洪慕修笑道：

&ldo;二妹，你还要怕没有现成的饭吃。要自食其力吗？&rdo;洪慕修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蒋淑英已经是懂了。却故意不解，笑道：&ldo;不自食其力，天上还会掉饭下来吃吗？&rdo;

洪慕修道：&ldo;我是常常和你姐姐提到的，一定要和你找一个很合意的终身……&rdo;。

蒋淑英听他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走到床面前，对床上问道：&ldo;姐姐，你要茶喝吗？&rdo;蒋静英睡得糊里糊涂的，摇了几摇头，口里随便的答应道：&ldo;不喝。&rdo;洪慕修这算碰了一个橡皮钉子，自然不好接着往下说，但是就此停住，一个字不提，也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抬头看了一看壁上的小挂钟，说道：&ldo;呀！一点钟了。二妹要睡了吧？在学校里应该是已睡一觉醒了。&rdo;蒋淑英道：&ldo;不忙，我还等她醒清楚了，要给药水她喝呢。&rdo;洪慕修笑着拱拱手道：&ldo;那就偏劳了。那桌上玻璃缸里，有饼干，也有鸡蛋糕，你饿了，可以自己拿着吃。&rdo;蒋淑英嫌他纠缠，便道：&ldo;你请便罢，不要客气。&rdo;洪慕修只得走出去了。

自这天起，蒋淑英便住在洪家。无奈蒋静英的病，一天重似一天，洪慕修不能让她走。洪慕修虽在部里当了一个秘书，不算穷，但是他的家庭组织，很是简单。

就是一个车夫，一个听差，一个辱妈，一个老妈子。平常小南儿跟辱妈在一边，就是他夫妻两人吃饭。一大半的菜，还是由太太自己下厨。现在蒋淑英来了，是她每天和洪慕修同餐。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因此每餐的菜，也由她手弄，不愿经老妈子一手做成。一天蒋淑英将做的菜端上桌来，洪慕修看见笑道：&ldo;我真不过意，要二妹这样受累。&rdo;蒋淑英道：&ldo;姐夫怎样陡然客气起来了？我们又不是外人，怎样提得到受累两个字？&rdo;洪慕修道：&ldo;怎样不是受累，你在学校里，还要干这个吗？&rdo;

蒋淑英道：&ldo;我这是帮姐姐的忙呢。设若你府上没有用人，我能看着厨房里不煽火吗？&rdo;洪慕修道：&ldo;二妹说得有理，但是我也不能静坐在这里看着你作事。&rdo;于是也拿着两只碗，在饭孟子里盛了两碗饭。先把一碗放在蒋淑英的席上，然后才盛了自己的一碗饭。蒋淑英笑道：&ldo;越说姐夫越客气起来了。&rdo;洪慕修道：&ldo;你能做菜，我就能盛饭，这就叫合作啦。&rdo;说着索性将碗里的蒸咸鸭，挑了两块肥厚的，夹着放到蒋淑英的饭碗上。笑道：&ldo;我前天才知道你喜欢吃这个。这是特意在稻香村买的南京鸭子哩。&rdo;蒋淑英笑道：&ldo;这样说，我就不敢当。&rdo;洪慕修道：&ldo;这样就不敢当，那末，你在这里，不分昼夜的伺候病人，我更不敢当了。&rdo;蒋淑英道：&ldo;我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客气，大家随随便便，你以为如何？&rdo;洪慕修道：&ldo;这个就很好，正是我盼望的事。&rdo;说时，洪慕修在盛饭，恰好蒋淑英的饭，也吃完了，洪慕修伸着手，就要去接碗。蒋淑英把碗望怀里一藏，却不肯要他盛。洪慕修道：&ldo;二妹，这就是你不对了，刚才你还说，大家随随便便，怎样你首先就不随便起来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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