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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嗯……&rdo;那个人神智再度涣散,用了最后的力气、将那支箭头递给她,&ldo;带、带回去……给我的兄弟姐妹……告诉他们,小心…小心云焕。&rdo;
&ldo;啊?&rdo;怔怔地接过箭头,看到上面刻着的一个&ldo;焕&rdo;字,那笙脑子才转过弯来,&ldo;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个什么炎汐!是不是?&rdo;
那个人微微点头,似乎为这个中州少女如此迟钝而焦虑,然而毒性迅速发作起来,蔓延到了全身,他只觉得力气慢慢从这个身躯里消失,最后,他开口:&ldo;拜托了。……我死后,可以把我的双眼挖出来,送给你,算是报酬……然后,不要埋葬我……请把我扔到水里去……&rdo;
&ldo;什么?&rdo;那笙听得毛骨悚然,跳了起来,&ldo;挖出双眼?胡说八道,你还没死呢……呸呸,胡说八道。你才不会死!&rdo;
那个人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还要说什么,那笙已经再也不听他的话,解开褡裢,抓了一支草出来:&ldo;你看,你看,这里有瑶草……有一包瑶草!所以,别担心。&rdo;
一边说,她一边把那支瑶草嚼碎了,敷到他背后的伤口上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但是想想不是口服就是外敷,干脆双管齐下‐‐虽然这是慕容的东西,但是人命关天,此时也顾不得了。
&ldo;瑶、瑶草?&rdo;看到居然有那样灵异的药草,那人昏暗的眼神亮了一下,显然也是大出意外,然而转瞬黯淡了,&ldo;没用……瑶草、不能治这种十巫炼制的毒……&rdo;
&ldo;呃?不会吧!&rdo;那笙正要把另一支瑶草送入炎汐口中,听他那么一说,愣住了,&ldo;他还说瑶草能治百毒!怎么还是不行?&rdo;
&ldo;因为箭头上是、是十巫炼制的毒……&rdo;炎汐苦笑着,摇了摇头,深蓝色的长发垂下来,掩住了他半脸,他眼睛缓缓阖起,&ldo;除非、除非……&rdo;
&ldo;除非什么?&rdo;那笙急了,凑过去听,然而炎汐只是淡淡道:&ldo;说了也无用……你、你快去如意赌坊吧……这个,送你。&rdo;不等那笙发问,他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手,挖向自己的双目。
&ldo;哎呀!你干吗!&rdo;那笙吓了一大跳,连忙扑过去打开他的手,&ldo;住手,我才不要!&rdo;
&ldo;哦……&rdo;炎汐的手被她用力打开,然而,仿佛更加确认了什么、他点点头,放心地,&ldo;托付给你,果然、果然没错……你不知道吧?鲛人的眼睛……如果挖出来,是比鲛人泪夜明珠都贵重……价值连城……&rdo;
&ldo;血淋淋的,再值钱我也不要。&rdo;那笙想起挖出来的眼珠,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ldo;那么……没什么可以报答你了……&rdo;炎汐摇摇头,声音微弱如游丝,催促,&ldo;快走吧……我怕、风隼还会过来……&rdo;
那笙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心下也开始担心慕容修的安危起来‐‐方才自己是迷了路,无可奈何被困住,如今知道了路,真是恨不得立刻飞了过去找到西京。
她重新打了个包袱,背起了褡裢,准备上路。
然而,回头看见河滩上半躺着的炎汐苍白的脸,静静地阖上了眼睛陷入弥留中,清秀的脸上有大片淡淡的黑气‐‐这个人,就要在今夜的星光下、死在这个荒郊野外?那边是人命,这边又何尝不是一条人命?终究不甘心,她忽然忍不住回过身来,摇着他的肩膀,接着追问他方才说了一半的回答,做最后无望的努力:&ldo;你告诉我,除非什么?&rdo;
&ldo;除非……&rdo;被剧烈摇晃着,在开始失去意识的刹那,炎汐终于吐出了几个字,&ldo;雪罂子……&rdo;
&ldo;哎呀!&rdo;那笙忽然大叫一声,抱着失去意识的人欢呼起来。
黑暗,黑暗……还是无尽的黑暗。为什么看不到蓝色?
海国的传说里,所有鲛人死去后、都会回归于那一片无尽的蔚蓝之中‐‐脱离所有的桎梏、奴役、非人的虐待。变成大海里升腾的水气,在日光里向着天界升上去、升上去……一直升到闪耀的星星上;如果碰到了云,就在瞬间化成雨,落回到地面和大海,重新化为氤氲的水气,飞向天空。
‐‐所以他从来不畏惧&ldo;死亡&rdo;这件事。那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特别是作为舍弃了一切、作为复国军战士的他来说,从不去考虑这些。何况,鲛人都活得太久,很容易感到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和绝望。他已经快要三百岁了。
然而,为什么眼前只是一片黑色?他死后到了哪里?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和奇怪的嗦嗦声,似乎在草中穿行。
&ldo;这是哪里?&rdo;他忍不住低低地发出声音来,不知道身在何处、有谁能回答他。
&ldo;啊呀!太好了,你醒了!&rdo;回应他的、居然是大得吓人的欢呼。然后他感觉身子忽然一沉、重重砸到了地上‐‐那样剧烈而实在的痛楚、和坚实的大地的感觉,让他漂移的意识瞬间回复到了身体里。
眼睛看到的还是一片漆黑,然而,那空茫的黑色里,忽然闪现出了几点碎钻般的光亮。
‐‐哦,原来……是夜空。
视线渐渐清晰,他笑了起来。猛然间,夜空消失了,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充盈了他的视野,因为凑得太近而看起来有些怕人,张开的嘴里两排小小的贝壳般的牙齿,欢呼的声音也大得有些吓人。
那笙扔下拖着的木架子,跑到炎汐身边,看着他睁开的眼睛,欢呼。
&ldo;那、那笙?&rdo;好容易认出了面前的人,他费力地开口,问,&ldo;我……活着?&rdo;
那笙用力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晃着怀里那一簇雪罂子残留的茎叶:&ldo;你没想到吧?我正好也有雪罂子!嘿嘿,厉害吧?我厉害吧?&rdo;
炎汐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苦笑了起来:&ldo;你、你知道……雪罂子,值多少钱么?&rdo;
&ldo;呃?应该很值钱吧?不然慕容那家伙怎么肯答应带我上路?&rdo;那笙倒是愣了一下,想想,回答,然后摇头,&ldo;不过再贵也毕竟一颗草,跟人命怎么能比?&rdo;
背后的伤口上火烧一般的刺痛已经消失了,全身裂开般的痛楚也开始缓解,雪罂子的药力居然那么迅速。炎汐躺在地上,摇了摇头:&ldo;人命?……咳咳,鲛人也算人么?&rdo;
&ldo;胡说八道!怎么不算?&rdo;那笙诧异,甚至有些愤怒,&ldo;慕容修那家伙就是鲛人的儿子,鲛人又怎么了?‐‐个个都是美人,还活的比人长命,多好啊。&rdo;
&ldo;……&rdo;炎汐看了看她,本已为她是一无所知所以才会如此待自己,没料到这个中州少女居然也知道一些鲛人的事,却毫无偏见。他笑了笑,勉强坐了起来,拿树枝撑着身体站起:&ldo;我们到了哪儿了?要赶快去郡城才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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