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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洛卡莫离开的当天，甬帝桐青悒忽然在深夜造访镇国公府。桑珠披着厚裘匆匆直到前厅时，胖阿婶跟福伯正一脸诚恐地候在厅门外。厅内，甬帝一身深紫锦袍，玉冠束发，清冷绝世的俊美脸庞透着丝丝寒意。

桑珠心下一惊，忙垂眸行礼：&ldo;桑珠拜见甬帝！&rdo;如今的桐青悒全身散发着迫人的王者威严，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孤清淡泊的少年。那冷然的神情和没有温度的深沉眼眸令人不禁心下惶惶。&ldo;免礼！&rdo;桐青悒摆了摆手，然后瞥了桑珠一眼说道：&ldo;坐吧！&rdo;

&ldo;谢甬帝！&rdo;桑珠依然低垂双眸，不敢直视桐青悒的目光。&ldo;镇国夫人的身体好些了么？&rdo;桐青悒忽然开口，语带一丝关切。桑珠愣了一下，忙答道：&ldo;母亲的病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身体一直很虚弱。&rdo;&ldo;嗯，朕明日让太医带些补品过来，给镇国夫人补补身子……&rdo;桐青悒轻叹了口气说道：&ldo;心病还需心药医啊！&rdo;

&ldo;多谢甬帝！&rdo;桑珠感激地朝他颔首行礼。之后，厅内便陷入了沉默。桑珠心中忐忑，等待着桐青悒揭开此行的真正意图。&ldo;洛医常辞官了，你知道么？&rdo;桐青悒终于开口切入正题。桑珠一惊，蓦地抬眸看向桐青悒：&ldo;辞官？&rdo;

&ldo;你不知道？&rdo;她摇了摇头说道：&ldo;今日清晨，表哥曾回来探望母亲，但并未提及辞官之事。&rdo;&ldo;他什么都没说么？&rdo;桐青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夹着一丝精芒。

那道清冷锐利的目光令桑珠心底倏地抖了一下，莫名地惊慌不安起来：&ldo;表哥……只说……有一段时间恐怕不能回来看望母亲了……&rdo;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垂下眸子不敢正视桐青悒的目光。

&ldo;哦！&rdo;桐青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起身走向厅门，看似要离去。桑珠愣了一下，忙起身相送。桐青悒走到门边忽地顿住脚步，似乎突然想起来般，轻声说道：&ldo;朕听说洛医常母子当年是被人所弃，不知镇国夫人可知那人是谁？&rdo;

话落，厅门外的胖阿婶和福伯同时一震，桑珠亦惨白了脸。桑珠紧握的双手渗出了一层冷汗，低垂着头强装镇定：&ldo;母亲从未提起！&rdo;&ldo;是么？&rdo;桐青悒不动声色地扫了三人一眼，然后踏出门去。

甬帝离开之后，桑珠与胖阿婶、福伯站在镇国公府门外望着黑洞一般的苍穹久久沉默。这一夜，谁也无法入眠。

一百一十四、神医之徒

静雪城堡和静雪神殿的重建夜以继日地进行着，工匠们分做三批不间断地赶工，各种稀罕材料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送入静雪城。自亭葛枭接任下穹王之位起，短短半年时间，静雪城堡已初显规模，其宏伟奢华程度不逊于帝都皇城。

巡视完工地之后，亭葛枭命楚离将桑吉带到了毗邻北方边境的格拉山谷要塞。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眺望格拉山谷以北贫脊荒凉的土地，桑吉心头忽然爬上一丝莫名的寒意。半月来，亭葛枭一直将他软禁在郡守府中没有任何报复的举动，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便越深。

亭葛枭抬手，指着茫茫雪原上一道黑色的裂痕说道：&ldo;看到了么？&rdo;桑吉沉默不语，他知道那是一条枯竭的河流‐‐黑水。越过那条河流，便是嘉朗部落的领地。&ldo;那片贫脊的土地上生存着一个饱受饥寒的民族，他们在那条黑水边艰辛地生存着，渴望着能够迁徙至水土丰饶之地。他们是一群难民，也是一群暴民。&rdo;

听着亭葛枭对嘉朗部落的描述，桑吉心底倏地划过了一丝冰凉。那言语间透出的怜悯和不屑折she出了亭葛枭睥睨一切的倨傲。&ldo;他们的存在就像一块顽癣，不会致命却会经常让人觉得刺痒难耐。&rdo;亭葛枭突然侧转过头看向桑吉淡淡道：&ldo;对付这种顽癣，不知镇国公您会如何做呢？&rdo;

桑吉一惊，隐约意识到亭葛枭的意图。&ldo;呵呵！&rdo;亭葛枭笑了笑并未等待他的回答，自顾说道：&ldo;本王记得上一次嘉朗部落侵入下穹是在两年前，&lso;狻猊将军&rso;也是在那一年而声名鹊起，桑氏可谓是满门忠烈，英雄代传啊！&rdo;

&ldo;自穹保一战，嘉朗部落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如今不过是残喘待终罢了。&rdo;桑吉故作镇定，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ldo;人云英雄迟暮是最令人悲哀，也最令人遗憾的。那曾纵横天下的威风都随着岁月流失而灰飞烟灭，徒留下两鬓风霜、孤寂长剑，令人心生同情。&rdo;亭葛枭一脸感慨悲悯的神情看着桑吉：&ldo;难道镇国公亦是如此么？&rdo;

桑吉蓦然一怔，用力握紧了衣袖内的手掌，淡然笑道：&ldo;岁月无情，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rdo;&ldo;原来镇国公宁愿在空虚的高宅大院里颐养天年，等待着碌碌无为颓然老去啊！&rdo;亭葛枭忽然叹息一声，唇边噙着冷笑：&ldo;本王以为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安卧床上，在儿女手中邪？&rdo;

桑吉眼底飞快掠过了一丝刺痛，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吭声。亭葛枭不动声色地瞥了桑吉一眼，心中暗叹桑吉果然沉得住气。只可惜，他早已设好的局又怎会让精心安排的棋子跑掉？

&ldo;既然镇国公已无心沙场，本王亦不强求。至于那块&lso;顽癣&rso;，本王认为与其让他们苟延残喘地辛苦活着，不如干脆利落地让其解脱！&rdo;桑吉怔怔看着亭葛枭脸上的阴冷笑意，心底陡然打了个寒战，似有一双森冷无情的手掐在了他的心口上。

傍晚时分，郡守府里晚膳方始。老郡守迎亭葛枭上座之后，正欲落座，忽见一名守卫自门外奔来。&ldo;启禀大人，门外有一人求见王爷！&rdo;老郡守一愣，看了正在喝汤的亭葛枭一眼，沉声对守卫说道：&ldo;你没看到王爷正在用膳么？&rdo;

守卫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垂首将一张字条递到郡守面前说道：&ldo;那人说王爷看到这个一定会见他。&rdo;老郡守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简单写了一个字‐‐&ldo;洛&rdo;！&ldo;王爷！&rdo;他将字条恭敬地递给亭葛枭，一脸狐疑。亭葛枭瞥了眼字条，随口说道：&ldo;让他等着！&rdo;&ldo;是！&rdo;守卫立即领命而去。

老郡守不敢多问，重新落座，小心谨慎地陪同亭葛枭用膳。半个时辰后，亭葛枭吃完饭用完茶，终于自餐桌旁起身。此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老郡守忙唤奴仆拿来伞具，亲自替亭葛枭撑伞挡雪。

郡守府外，一人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飘扬的大雪之中，仿佛一具沉凝的石像一动不动。亭葛枭负手立于门檐下，看着雪中默然而立的人影，唇边缓缓浮起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ldo;你终于来了！&rdo;雪中那人依然不动，只是沉默抬眸迎向亭葛枭的目光。

亭葛枭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道：&ldo;不知今日你是以何种身份而来呢？&rdo;那人终于开口：&ldo;在下字条上所写，相信王爷应该明白！&rdo;&ldo;既是如此，本王为何还要见你？&rdo;亭葛枭挑眉，眼中微露一丝锋芒。&ldo;王爷不是遍寻天下名医么？&rdo;那人淡淡说着，伸手拉下了斗篷风帽。

乍然看清那人脸面，老郡守惊得全身一震。&ldo;呵呵，洛医常居于深宫，消息倒是异常灵通！&rdo;亭葛枭一脸笑意，眼神却冷冽如锋：&ldo;天下自称名医者多如牛毛，大多浪得虚名，即使身为太医常又如何？&rdo;

洛卡莫面色从容，神情笃定笑道：&ldo;天下间名医虽多，但神医唯有一人，在下厚颜前来，自不敢辱没恩师之名。&rdo;亭葛枭蓦地收起脸上笑意，半是惊讶，半是狐疑地盯着洛卡莫：&ldo;你能找到神医曼然巴？&rdo;洛卡莫摇头笑道：&ldo;神医行踪飘乎不定，在下已多年未见恩师！&rdo;

&ldo;哼！&rdo;亭葛枭忽然冷笑一声，说道：&ldo;既然如此，本王又怎知你是否真是神医之徒？&rdo;&ldo;在下敢提着脑袋前来，难道王爷还不敢一试么？&rdo;洛卡莫目光坦然，无畏地直视着亭葛枭。亭葛枭倏地眯了眯眼，神色间有丝阴郁，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道：&ldo;好，本王暂且收下你的&lso;脑袋&rso;！&rdo;&ldo;谢王爷！&rdo;洛卡莫垂首，唇边露出了一抹异常明朗的笑容。老郡守一脸怔愕，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拉则整理好床铺，为暖炉里添了些许碎碳和熏香后拿起浴袍准备替桑珏沐浴更衣。忽然，&ldo;叩叩&rdo;的敲门声响起，拉则放下浴袍走至门后问道：&ldo;谁啊？&rdo;楚离的声音自门外传来。&ldo;楚总管有事么？&rdo;拉则拉开了门，看到楚离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

屋内隐约飘出一丝浸着花香的水气，楚离愣了愣说道：&ldo;小姐现在方便就诊么？&rdo;&ldo;现在？&rdo;拉则瞥了眼楚离身后的年轻男子，犹豫道：&ldo;奴婢正在伺候小姐沐浴呢！&rdo;楚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ldo;那半个时辰后，我们再来！&rdo;

&ldo;不要劳烦楚总管再跑一趟了，就现在吧！&rdo;沙哑淡漠的声音忽然自内室传了出来。&ldo;小姐！&rdo;拉则回身看向缓缓走出内室的桑珏，急步上前将她扶至桌旁坐下。寒气自敞开的屋门外涌进来，冲淡了屋内的暖意。拉则看了眼衣衫单薄的桑珏，然后走至门边对愣在门外的两人说道：&ldo;楚总管快进屋吧，屋外寒气重！&rdo;

待二人进屋，拉则合上了门板，然后退至桑珏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那名陌生的年轻男子。数月来，楚离带来过无数&ldo;名医&rdo;，倒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面孔。

洛卡莫沉默盯着那张熟悉的清冷容颜，心脏无法抑制地急速跳动起来。数月未见，她消瘦了许多，眉目间多了几许忧郁，那双清澈美眸失去了神采，目光茫然。他的心蓦地痛了下，仿佛有根刺扎入了胸口。许久未见动静，桑珏不禁微微蹙眉。

见年轻的大夫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桑珏，拉则快言快语道：&ldo;这位大夫难道只用眼睛看诊的么？&rdo;洛卡莫闻言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垂下目光，掩藏内心的激动情绪。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缓步上前在桑珏对面坐了下来，然后神色自若地伸出手搭上桑珏的脉搏。

桑珏心下一惊，覆在手腕上的手指温润修长，似有一丝熟悉！随着时间的推移，拉则看到年轻大夫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下不禁紧张起来。以往所见，每们大夫对桑珏的病情都是茫然无措、毫无头绪，唯独今日这位年轻大夫的神情不一般。

楚离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将洛卡莫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半晌，洛卡莫收回手，抬眸忧虑地看了桑珏一眼，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拉则一脸错愕地看着年轻大夫开门走了出去，正欲开口问个究竟忽见楚离冷厉的目光直she而来。她倏地颤抖了一下，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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