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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让高远退出佣兵团后就不闻不问了么,你还真是现实啊。原来先前批斗我的做法的豪言壮语,也只是为了求生才说出的话吗?”高兰失笑道。
高兰说这句话的时候,能感觉到体内还剩最后一点热量。如果她所处的地方是恒温的医疗室,或许注射了细胞活性剂,进行紧急手术后,她的伤势还有机会好转。但是在瓢泼的寒冷山雨中,她没有从死神手里逃得一命的能力。
王胜撇嘴道:“也不尽然,但是死里逃生的感觉是真他妈的痛快,什么纠结闹心的东西,都给老子统统滚蛋。”他爆粗口道,话粗但理不粗。
高兰忽然说道:“你不用担心,无论我是死是活,今后也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如果我这么说,你还会继续接纳高远吗?”
王胜咧嘴大笑,带上了一点报复心理地道:“这就好比男女分手。管他从前有多么甜蜜,多么如胶似漆,分手了还能剩下什么?大部分人都会想自己越过越好,看对方越过越差。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
高兰哑然的笑了,她的笑为如同陈尸在冰棺的苍白面庞带了一丝生气,也引起腹部的缺口剧烈的疼痛。
高兰有些惊讶,原本她应该连痛觉都消失了,针刺在手臂上也不觉得痛,可是现在却再次感到了痛楚。难道是回光返照么?
王胜为高兰打完细胞活性剂,已经开始用止血喷雾、止血棉、绷带处理高兰腹部的巨大缺口,但那个巨大的空缺就像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完。
另一边,高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她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溅落在皮裤包裹的双腿上,落入王胜的视野里。
王胜已经不能再骗自己了,他救不了高兰,他无能为力。
他的摘下战术手套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高兰的鲜血,还有内脏破裂流出的液体。刺鼻的腥气让王胜皱起眉头,先前谈笑的心情也烟消云散。
王胜抬起头来,第一次正视高兰的五官。她有白皙的鹅蛋脸,柳眉丹凤眼,高挺的鼻梁,玫瑰色嘴唇,融合雪峰之顶盛开雪莲的冷艳气质,就是一副十分细腻姣好的冰山美人脸。
只不过此刻,这张冰山美人脸上的冷霜已经融化,露出下面脆弱、病态、虚软的真实姿态,她苍白的脸色和发青的嘴唇,以及无神的双眼,都无比的接近一具冰冷的尸体。
王胜的内心忽然很难受,他发现自己很不想高兰就这样死掉,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的手里。王胜想到高兰便是高远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王嫣。
在这末世之中,仅剩彼此的人们,就像相互支撑飞行的比翼鸟,如果失去了另一个人,就再也无法飞翔。
王胜突然伸手,将高兰落在泥泞地里的左手拉了起来。隔着战术手套,他也能感受到高兰细若无骨的纤细手指。他用自己巨大的手掌包拢住高兰的小手,想要给予她哪怕一点温暖。
王胜说道:“高兰,你知道吗,如果宠物鸟失去主人,也是会伤心的。”
高兰无力地张开嘴唇,轻轻地道:“最多伤心一阵子吧。宠物鸟现在有了野外的同伴,终将忘记在牢笼里的日子,飞向他渴望的天空。”
王胜激动地道:“至少曾经,主人对宠物鸟来说就是整个世界。叛逆、逃跑、敌视,心里也永远有这个主人!高兰,如果你还有得救,就不要放弃!如果你是因为放弃求生欲.望而死,我他妈的会很不舒服!”
王胜紧紧地攥着高兰的手。高兰是他们黑铳佣兵团的敌人,即便她是高兰的姐姐,杀了她也不算错杀,最多有一点高远的负罪感。但是为何,为何,看着高兰虚弱的样子,他会疼痛心里。
“要说宠物鸟的主人,我也是!我对我妹妹,也好不到哪去。”王胜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没错,他也是!王胜终于明白了那种微妙的痛苦是什么感觉。他其实是最没有资格指责高兰对高远做法的人。因为他的妹妹,也被他养成了一只叛逆的宠物鸟。
高兰的眼睛里再度出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如同星空夜幕中遥远的一点星辰光芒,随时都可能消失。
王胜唰的站了起来,他转身跑到丛林虎的旁边,双臂的虬结肌肉强有力的隆起,然后发挥全力将丛林虎的尸体抱了起来。再一步步地走回到高兰的身边。
高兰没有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她静静望着王胜卖力的样子,看着他挥起军刀,将丛林虎的肚子剖开,将里面的带血的内脏统统掏出来,扔在旁边。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躲到老虎的肚子里取暖,那样死神就会追丢你了。”王胜扭头看向高兰,充满执念的眼神仿佛有无穷的热源与光芒。说罢,他将军刀扔到地上,扶着高兰柔软的双肩轻而缓地行动起来。
高兰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就任王胜挪动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塞到老虎的肚子里。
瓢泼的寒雨还在种植园的天空继续下着,明明是下午时分,却灰天暗地的如同傍晚一样。老虎的肚子里十分暖和,是躁动的异能病毒还维持着它的生命热量的原因。
在王胜合上老虎肚子的缝隙前,他问道:“喂,告诉我,你把杨东辰怎么了?”
高兰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说:“我任他和两只变异云豹搏斗去了。那种格外敏捷的变异动物,我应付起来也很麻烦。”
“知道了,好好睡一觉吧。”王胜点了点头,合上了老虎肚皮的缝隙。
在高兰的视野陷入漆黑前,她看着王胜的脸从她的眼中变窄、消失。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注意。仿佛把自己塞到老虎的肚子里,就一定能看着自己活着爬出来一样。
高兰缓缓地合上眼皮,平静的嘴角最后掠过一抹淡淡的微笑,微笑停留在她的嘴角上没有消失,她就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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