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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目光再次停伫于他双脚上,他把裤腿扯高,这回才发现小板双脚跟腱位置各有条十多公分伤口,没有经过清洗,血痂上粘着砂石,中间渗出溃烂脓水。庆娣隐隐感觉触碰到危险边缘,心神凛,不敢深想下去,只是脸色苍白,眼神疑惑地望向小板。
小板装腔作势地哭嚎起来,&ldo;是我不对,我贪生怕死,我不够义气不够朋友,我活该……&rdo;他不迭自悔,随着哭声放大,渐有几分真实惨厉与哀绝,他欠起身子不停向庆娣磕头,&ldo;姐,是我不对,我做梦都后悔,我是胆小鬼,我不是男人,我害了景程害了姜哥,姐,饶了我,我下辈子作牛作马服侍你们……&rdo;
围观人越来越多,庆娣脑中空惘,时不知自己置身哪里,是兵荒马乱十八岁?还是即将花嫁现在?
&ldo;姐,饶了我,我求你了,只要能让我一路讨饭回去闻山,只要能让见到爸妈,什么都愿意,保证什么都不说!姜哥说&lso;非法不说,非什么不行&rso;我知道我活该,是我应得报应,只要能让我讨饭回家,让我回家……&rdo;小板痛哭流涕。
&ldo;非法不言,非道不行。&rdo;庆娣喃喃自语,这句话曾给姜尚尧讲解过,不料今日居然能听见另番释义。&ldo;你的脚怎么了?&rdo;
小板吸吸鼻子,想抚摸小腿,瞬即收回手,&ldo;走路摔伤了。&rdo;
庆娣不理会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凑近前掀起他僵硬裤腿,仔细打量,小板后跟肌腱t型伤口整齐,像利刃贯穿而过,两只脚皆是如此,软塌塌,断了脚筋。
她蹲着腿一软,坐在地上,呆怔着,想起那晚回矿场,经过二楼走廊,听见风里送来他们在楼下对话:&ldo;还顺利?没人看见吧?&rdo;
&ldo;他出来后在对面车站等车,喊歪棍开了部大卡从门口经过,错车时挡住门岗视线,绝对保险。&rdo;……
&ldo;姐,我能走了吗?&rdo;小板以手撑地,稍稍挪开些,拿起地上他讨饭破碗。
庆娣回神,点头恍惚笑,又想起什么,翻开身上包,将钱包里剩下钱一股脑掏出来递给小板,&ldo;这个拿着打车回闻山吧,我听说断了脚筋能做手术接上,别耽搁了留了后遗症。&rdo;
小板怔怔接过,看了看手上钱,望向庆娣,脸上泪渍未干又流新泪。&ldo;姐,我也不想的。在看守所,他们打我……还有别的,我扛不住。好不容易熬出来了,还以为能从头来过,可家里人没一个愿意来见我,我妈要我滚得越远越好。我不甘心,我哪怕一路爬也要爬回家。我谁都不怨,只怪自己那时候糊涂。要是,要是能重活遍,我绝对不会诬陷姜哥。要是能重活遍……&rdo;他伏在自己膝盖上抱头恸哭……
目送小板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庆娣仍觉有些无力,慢慢走回停车处,刘大磊正蹲在马路边闷头抽烟,面前一地烟蒂。见她过来,刘大磊张嘴想喊嫂子,又合上嘴……
庆娣自行开了车门坐上去,刘大磊犹豫下,也上去坐回司机位。
&ldo;前些天,有天晚上,们说绑了个人,就是他?&rdo;
&ldo;是。&rdo;
&ldo;然后丢到镇上了?&rdo;
&ldo;没有,……丢到冶家山监狱附近。&rdo;
&ldo;就不怕他告你们吗?这可是犯法的事。&rdo;
刘大磊神色不定,踌躇半晌解释说:&ldo;一般像这样的,像我们这样刑满释放,有前科,家里又没钱没势,没几人愿意管闲事。&rdo;
&ldo;嫂子,姜哥也不想。可是,不是这小子,姜哥不会白冤屈几年。说真,这还算便宜他了,按道上规矩……&rdo;
&ldo;我知道,我明白。&rdo;庆娣急忙拦阻他下面要说的话,拉上安全带,&ldo;回去吧,耽误不少时间了。&rdo;
&ldo;回……回去?&rdo;刘大磊愕然相顾。
&ldo;你想去哪?&rdo;庆娣疑惑地问。
&ldo;我以为……&rdo;刘大磊吞口口水,实在没料到这事就这样关,犹自有些不放心,问说:&ldo;嫂子,那回去了……&rdo;
&ldo;回去别和姜哥提起这事,今天对们来说什么都没发生过。&rdo;
这话听来像是两人共同拥有了个秘密,刘大磊半是欢喜半是不安,&ldo;要是姜哥知道话麻烦大了。&rdo;
&ldo;你不说我不说,他知道什么?&rdo;心头郁满失去珍视之物而无能为力的悲哀之感,将肺腑灼烧。庆娣努力将那痛感禁锢,可排遣不掉随之而来怅然,&ldo;人一辈子就是找寻自我的过程,但是找寻到的,往往是别人眼中的镜像。崇拜他,赞美他,信任他,他自然会不自觉地将优点放大,竭尽所能向期许的理想靠拢,反之就是破罐子破摔。不想看见姜哥破罐子破摔。&rdo;
这话对于刘大磊来说实在深奥,&ldo;就是说,人要脸树要皮?&rdo;
庆娣想想,不由展笑,&ldo;差不多吧,要脸的人总有几分顾忌。&rdo;
回到矿场,迎面出来几部车,大磊啐口,低声咕哝了两句。庆娣问是谁,大磊气愤愤地发牢骚:&ldo;检查组,每年都要来几拨,拿着鸡毛当令箭,连吃带拿喂肥了才肯拍屁股走人
第62章
庆娣睡醒时,天色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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