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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写完，并不急着离开，而是退后两步，像欣赏书法作品一样仔细端详，甚至还在不够张扬的笔划上精雕细琢般添补几笔。

&ldo;站着别动！&rdo;身后传来一声高叫。

两条人影不知打哪儿突然冒了出来，提着手枪死死拦住了孟松胤的去路。二人均身穿便衣，要不是手上有枪，看上去与普通百姓无异。

孟松胤没有一点打算逃跑的样子。

&ldo;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老虎头上拍苍蝇！&rdo;一名头戴礼帽的汉子边骂边摸出手铐，咔嗒一声铐住了孟松胤的双腕。

二人一左一右把孟松胤夹在中间，按刚才的来路返回，在街角的转弯处登上一辆显然早就等候在此的黑色轿车，朝正西方向捷驶而去。

孟松胤坐在后座上，依然被那二人夹在当中，眼见窗外的街景是往景德路方向而去，暗想齐教授估计得一点不错，果然是往宪兵队送，希望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最好也跟预计的完全一样，只是挨一顿揍、饿几天饭、听几天&ldo;思想矫正&rdo;的废话。

刚才面对孟松胤的自动请缨，齐教授并未感到突然。满苏州城内，不要说是充满正义感的热血青年，只要不是铁杆汉奸，任何人都对日本统治者充满了刻骨仇恨。孟松胤说，只要能帮老师渡过难关，自己吃点苦头没什么大不了‐‐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自己已经算是苏州俗话所说的&ldo;毛脚女婿&rdo;，为了神圣的爱情，这点牺牲算得上什么？

齐弘文夸奖道，好，儒家曰&ldo;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do;，这正是我们读书人的理想追求、道德标杆，如今豺狼当道，我辈虽不能经天纬地、利济苍生，也须对家国天下抱有一定的担当意识。齐依萱则泪眼婆娑，拉着孟松胤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孟松胤自己心里当然很清楚，家国天下之类的慷慨话嘴上说说自然痛快，其实最要紧的是把自家的帐目盘算清楚，借用一句升斗小民常用的话来说，就是&ldo;吃亏也要吃在明处&rdo;。今晚夜入齐宅，已然落下洗脱不尽的嫌疑，即刻回家的话，除了给父母带来麻烦之外没有别的好处，该死的日本人想出一道&ldo;五户连保&rdo;的毒策，只要紧邻的五户人家中出现一位&ldo;不良分子&rdo;，所有人家都将受到惩罚。

所以现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能还是最明智的解决方案。

孟松胤有个疑问，就算自己进了宪兵队，及时找到那位无锡的鲁邦，又如何取得对方的信任呢？齐弘文说，新江抗指示，现在启用后备的第二套暗语，分别是宋朝刘子翠和苏轼的诗句‐‐这第二套暗号，鲁邦出发前已经背熟，而苏州方面却是刚刚接到启用通知，包括自己在内原本也不知情。

孟松胤最大的顾虑还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但齐弘文说这个不用担心，一是&ldo;情节轻微&rdo;不会关太久，二是已经想好后路，至时会托关系提前担保出来。伪警署的一位副署长，是个脚踏两头船的家伙，请他出面，万无一失……刚想到这里，一眼看到车窗外的街景似乎已到金门附近，孟松胤心跳猛地加剧起来。

进了大楼，先被推进一间门上挂着&ldo;第一取调室&rdo;的房间，铐在一张椅子上始终无人前来理会。

天亮以后，门开了开来，走入一位肥头大耳的龅牙男人，身穿便衣，头戴日本军帽，面相显得既精明又愚蠢。

&ldo;站起来！&rdo;龅牙暴叫如雷。

孟松胤想，真是一点不错，体现绝对权威的最经济做法就是：你站着的话就命令你坐下，你坐着的话就命令你站起来。

&ldo;你的，快快的交待，大家的，客气一点，日子的，好过一点。不说，死了死了的有！&rdo;龅牙点上一支香烟。&ldo;你的，共党分子的干活，是不是？&rdo;

&ldo;易易艾1。&rdo;孟松胤脱口而出。

1日语，不，不是。

&ldo;你的，日本语的，明白？&rdo;龅牙一怔。

&ldo;却笃1。&rdo;孟松胤答道。

1日语，稍微，一点点。

龅牙乱翻白眼，没想到今天发利市碰到一位懂日语的，倒是不便再装腔作势、班门弄斧。

押送孟松胤进门的戴礼帽汉子偷偷想笑，但没敢笑出来。

&ldo;他妈的，读书人不好好读书，捣什么乱？&rdo;龅牙开始改用常熟话。&ldo;说，姓名、年龄、住址、职业。&rdo;

孟松胤抬眼看一眼面前这位盛气凌人的冒牌货，也有点想笑，但同样没敢笑出来。

&ldo;快说！&rdo;冒牌货一拍桌子。

&ldo;孟富贵，二十五岁，昆山人，跑单帮的。&rdo;孟松胤故意使自己的口音带上一点上海腔，以便听上去像是昆山人。

&ldo;胡说，跑单帮的半夜三更去滚绣坊齐家干什么？&rdo;龅牙一瞪眼。&ldo;老子警告你，别耍滑头，那个齐教授是抗日分子，我们早有掌握，只是没去惊动他而已。&rdo;

&ldo;我以前在东吴大学念书，齐教授是我的老师，不信你们可以去学校调查，&rdo;孟松胤一脸无辜，&ldo;毕业后我就回昆山了，最近一直在苏州、上海之间跑生意，因为你们关了城门不让出去，住栈房开销又太大，所以只好去齐教授家借宿。&rdo;

&ldo;他妈的，白面书生还挺会编故事，&rdo;龅牙嘲笑道，&ldo;借宿就借宿，半夜跑到大街上去写标语干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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