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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 规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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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大殿之上又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臣以为睿王所言有理，罪不及妻儿，何况鹿择端子女皆年幼，请皇上法外开恩！乱世才用重典，盛世明君皆以仁德为先。若一味严法刻深，只怕怨声载道，于皇上圣名有亏！”

众人心脏差点漏跳一拍，忙都扭头去寻那个不知死的家伙是谁。睿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又平叛有功，放一下厥词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皇上总得给几分面子。可是您是哪位？也敢学人家犯言直谏？就不怕血溅当场？

众人几乎已经脑补出龙颜震怒，拖出去砍成几段的血腥场面，心里一面为这位同僚惋惜，一面又极想知道这位勇气可嘉智商感人的同僚到底是何方神圣？

意料中的惊天怒火并没有如期而至，众人心中更加惊异，再仔细一看，原来方才那位大言不惭之人竟是皇上的老丈人吏部尚书兼太傅白青山。众人恍然大悟，这年头果然不是谁都能随便开口的！要不就得是睿王这样身份高贵功劳巨大的，要不就得是白大人这样关系过硬靠山巨大的！否则话还没说完，人就没了

众人一发庆幸自己刚才没跟风乱开口，否则这会儿他俩自然没事，自己只怕就成骨灰了。

其实皇上比他们更想知道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是谁，一个择善已令他忍得很辛苦了，这会子又添了一个，且一开口便是一副教训他的长者口吻，实在是忍无可忍！

然而他必须还得忍！因为此人不是别人，竟是他的老岳丈！择嘉心里差点要憋出内伤来了。天底下的皇帝有像他这么憋屈，当得如此窝囊的吗？被自己的亲哥哥险些要了命，又被自己的亲弟弟一通打脸，末了老丈人不但不向着自己，还要踩上一脚，嫌择善脸打得不够狠不够红！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鹿择嘉以手抵额，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呆呆地看了阶下这表情各异的文武百官半日，在白青山再一次开口准备引经据典之前，择嘉果断地决定采纳李逸方才的建议——龙体欠安，回宫休息要紧！

他甩甩袖子拔腿去了，留下殿上一众大臣们犹如炸了锅一般。李逸当着众人不好多说，给择善丢了个眼色便撂下众人先走了。择善猜想他多半是对自己替大哥子女求情而不满。他与李凌这大半年来因一起打仗时有接触，两人许多想法竟颇契合，因此私底下成了好友。李逸虽已卸了军职，常年住在京城陪伴郡主，但对边关战事仍是很感兴趣，常与他们一起探讨局势阵法，对择善甚是赞赏。否则以他的脾气，平素是从不掺和到朝中政事里去的。

当下便也趁人不备想走，不料被几个大臣围住，谈论起方才替择端家眷讨情之事，也有规劝他别多事的，也有钦佩他敢犯言直谏的，更多的则是赞叹他用兵如神，旦夕之间救皇上于水火，救楚国于危难。白青山倒是拍拍屁股就走了，众人知他性情耿直古怪，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在意，只围着择善说长道短的。

好容易摆脱了那些朝臣们，择善才走出宫门拐角，迎面便看到李逸黑着脸远远等在一颗大槐树下，择善忙过去笑着同他打招呼。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李逸将他领到常去的一家茶楼雅座，两人喝了一杯，他才皱眉道：“睿王，你别怪我多嘴，今日皇上那神色你没瞧见吗？他对鹿择端恨之入骨，不杀光他全家不足以泄愤，你何必拿鸡蛋碰石头，非要同他对着干？”

“可是大哥的儿女是我的侄子辈，也是鹿家的骨肉，况且谋反一事与他们无干”

李逸打断道：“王爷，你又错了！皇上方才已下令将其名姓从玉碟中除去，废其一脉为贱籍，他们再不是你的侄儿侄女，更不是皇族血脉，他们只是楚国的贱户而已！即便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们不死，你认为他们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么？”

择善沉默。入了贱籍，便是最下等的奴隶，别说连平民都不如，甚至严格说来不能算人。他们不算户籍，不必交纳人头税，只比照牲畜之列交税，可以任人买卖，死了也无人过问。确如李逸所言，即便此时不死，可能不久的未来，也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或者侥幸不死，余生便如牲畜一样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对于曾经金尊玉贵娇宠呵护中成长的孩子来说，一夕之间亲人尽无，被贬为贱籍是多么可怕绝望的事！

“这两个孩子根本活不长！”李逸直白地说，“还不如此刻跟其家人一同死去的干净！”

“那也未必！”择善分辩道，“我可以安排人把他们暗中买下来，送到乡间去，让他们平平安安地长大”

“你是嫌祸闯得不够大，麻烦不够多是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你现手握兵权，竟随意可以出入京城，顷刻间就能打败燕栖叛军！你让皇上怎么想，脸往哪儿搁？你不说赶紧俯首帖耳低调点，你还要为谋逆犯的家眷求情？你让皇上又当何感想？万一他认为你对鹿择端心存怜悯，尚念及手足之情，你，你也就要大祸临头了！”李逸叹了口气，若不是他与择善颇为投契，从辈分上说他还是择善的长辈，他真是懒得管这死心眼的家伙。

“皇兄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择善理直气壮地辩驳。

李逸被他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小子看上去挺机灵的，以前先帝在时命他襄理朝政，处理了几件棘手的要务也是颇为干净利落的，怎么数月不见这脑袋竟跟榆木疙瘩一样了？莫非是跟自己那蠢笨的儿子在一起呆久了，脑子也跟着不开窍了？还是久离朝堂，整天在边关蹲着，人都蹲傻了？

“我可不是在跟你说笑，常言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李逸压低了嗓门说，“这人啊，甭管原先是什么样，只要一坐上龙椅，心思就不一样了！别的都不怕，就成天怕有人惦记他那张位子！凡对会威胁到皇位的人，必除之而后快！我劝你啊，赶紧交出兵权，踏实做你的闲王，学学我，一壶茶一笼鸟，听听琴看看戏，好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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