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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插话的周衡扬看着段执一的胸牌,明知故问:&ldo;你在这家医院工作?&rdo;
&ldo;嗯。&rdo;
&ldo;我爸还说让我找个时间请你吃顿饭呢,他都没想过,你这么神出鬼没,我怎么找得到你。&rdo;
对方没有应答,还是如记忆里的礼貌微笑。
&ldo;好了好了,你们都忙就算了,吃饭的事我们回头再联系。&rdo;
&ldo;好,那再见了。&rdo;
走出医院,二人一起回到阮颐住的地方。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反常,一路上阮颐几乎都在自顾自地说话,反而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周衡扬一言不发。去超市,买了些零食饮料,回到家里。周衡扬轻车熟路地脱鞋、扔包、烧水、泡面,再踩着拖鞋咯噔咯噔地跑到冰箱前取了两罐冰啤酒。
&ldo;阮颐,我觉得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rdo;
听得一脸糊涂的阮颐接过她手里的冰啤酒,拉开拉环,稳稳地放在了周衡扬的面前。阮颐很不喜欢喝酒,十分不喜欢。每当周衡扬鄙夷地看着她时,她总是把头一扬,无所谓地回答:&ldo;仙女都是喝奶茶的。&rdo;
但她还是在冰箱里常备啤酒。
就像是明知道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而她还在等。
&ldo;我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的事,今天你算是给了我一个答案。&rdo;
&ldo;是不是因为今天去了趟医院,看到那么多患者,你顿时感觉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想养生了?&rdo;阮颐答非所问,用力地吸了一口面,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眯着了眼睛,脸上也有些发烫。
周衡扬咽了一口啤酒,慢慢地说:&ldo;高一那会儿,市里数学竞赛你拿金奖,记者采访你,夸你脑子灵光,问你为什么做得这么快,你说最难的压轴题考的是数独,你从小就喜欢做数独。可咱俩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我从来没见你高中之前做过数独。&rdo;
&ldo;高一下,老金安排你做语文课代表,你不干,非得当那个吴老头子的化学课代表,他们都说你勇气可嘉,我就纳了闷了,你恨不得能把化学给一口吃了,怎么会上赶着去当什么课代表。&rdo;
&ldo;高一高二两年,隔三差五咱们寝室早上起床,你就已经不见了,问你干嘛去了,你说你晨跑。当时我就想,谁会大早上五点多去晨跑,何况你还是个夜盲。&rdo;
&ldo;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就是高二快结束那会儿开始,你拼了命学习,瑶瑶坐你旁边,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别人以前都以为你是天才型选手,其实我和瑶瑶知道你一直很努力,看到你稳居第一,和第二名的距离拉开得越来越大,没有人比我们更开心。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rdo;
阮颐在一片雾气中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眼泪滴答滴答掉进汤中,一口口地将面放进自己嘴里。她和周衡扬从小到大,一次架也没有吵过。她一点也不怀疑,在今后的人生中,她们仍然是对方的挚友,仍然无话不谈,仍然亲密无间。
&ldo;但是今天我终于想通了,&rdo;啤酒已经见底,周衡扬伸手把阮颐脸上的水滴擦了个干净,&ldo;我这么多年没明白的事一路上我都给想得七七八八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rdo;
高中毕业,阮颐就出国留学,在外面呆了整整七年才回国。虽然是学生,不会为生计烦心,却时常想家,在电话里痛哭流涕把美梦中的周衡扬吵醒。
在今天之前,她也不明白好不容易已经熟悉国外生活环境的阮颐,为什么要回来。但在见到阮颐面向急诊室门口那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时,她忽然想起阮颐回国前一个月,自己像往日那样和她视频闲聊:咱们高中以前那个段执一,记得吗,高一高二老考第一那个男神,对,后来转学了的那个。听我爸说,他回国啦,现在跟我一个城市呢。
&ldo;阮颐,那么好的工作你不干,非得巴巴的大老远从德国回来,是不是就为了那个段执一。&rdo;
这个藏了十一年的秘密,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咽不下去的刺了。
&ldo;嗯,你说得对。我知道他在这个城市,也听说他做了医生,所以我回来了。&rdo;
周衡扬从来没见过阮颐无法克制自己的样子,即使是在电话里哭诉,她仍然能把事情说得有条有理。可面前的人眼泪簌簌地往下落,那分明不是她从小认识的阮颐。她像只呜咽的小兽,伤口积在周衡扬看不见的地方。
&ldo;其实,我不喜欢数独,不喜欢化学,不喜欢死读书,不喜欢躲在被子里写字,不喜欢起床太早,不喜欢在没有光的地方走路,不喜欢有秘密不敢跟你分享…&rdo;
太痛苦了,那种只能一辈子走在摸黑楼道里的感觉。像她爬过无数次的从一班到二班的楼梯。她的暗恋也是这样,如果有些秘密能够早点说出来,是死是活总会得到个答案。而现在,她连说出口的勇气都快被长时间的分离给消耗殆尽了。
可是。
&ldo;可是,我喜欢段执一。&rdo;
多简单的事,不过是一句喜欢,阮颐想。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像是河流一样,随物赋形,从身躯的干流,向着四面八方伸展。
高二末,段执一转学,她在莫名其妙间听到了无数种传言。直到原本就认识他的周衡扬在吃饭时无意间提起,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出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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