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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的车子……?&rdo;影子问。
&ldo;我会好好照顾它的。祝你在湖畔镇过得愉快。&rdo;星期三说着伸出手来,影子和他握手。星期三的手比僵尸还冷。
&ldo;老天,&rdo;他惊呼,&ldo;你的手真冷。&rdo;
&ldo;我很快就能和我的餐厅少女情人在六号旅馆的房间里做爱了,那会让我暖和起来的。&rdo;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影子的肩膀。
片刻眩晕中,影子再一次看到了一副双重景象:他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人面对着他,抓住他的肩膀;但与此同时,他还看到另外一幅画面:在无数个冬季,成百上千个冬季里,一个戴着宽边帽子的灰衣男人,从一个定居点走到另一个定居点,他拄着拐杖,透过别人家的窗户,看着里面熊熊的炉火和幸福快乐的生活,那是他永远无法触摸到,永远无法感受到的东西……
&ldo;走吧。&rdo;星期三的话打断他的幻象,他的声音仿佛在咆哮,但让人觉得安心可靠。&ldo;一切都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do;
影子把票交给司机验票。&ldo;今天可是旅行的坏日子,&rdo;她抱怨说,然后硬邦邦地甩出一句,&ldo;圣诞快乐。&rdo;
车里的座位几乎全是空的。&ldo;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湖畔镇?&rdo;影子问她。
&ldo;两个小时。也许还要久一点。&rdo;女司机说,&ldo;据说寒流就要来了。&rdo;她按下一个开关,车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
影子走到车身中部,找个座位坐下,把座椅的靠背放到最低,然后开始思考起来。车子开动的单调节奏和热烘烘的暖气让他昏昏欲睡,没等他意识到自己就要睡着,他已经坠入了梦乡。
在大地之间,在大地之下。洞壁上的壁画是用红色的湿润泥土画上去的,上面有手掌印、手指印,不时还有几副粗糙的动物、人和鸟的图案。
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烧,水牛人依然端坐在火堆对面,睁开巨大的眼睛凝视着影子,眼睛如同一潭黑泥。水牛人的唇边纠缠着褐色的绒毛,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动不动。&ldo;你好,影子。现在,你相信了吗?&rdo;
&ldo;我不知道。&rdo;影子说。他发现自己的嘴巴也没有动。无论他们俩之间的对话是如何进行的,反正不是声音交流,也不是影子所知的任何交流方式。&ldo;你是真实存在的吗?&rdo;
&ldo;要相信!&rdo;水牛人说。
&ldo;你是……&rdo;犹豫片刻,影子还是问了出来,&ldo;你也是一位神吗?&rdo;
水牛人的手伸入燃烧的火堆,取出一根燃烧的树枝。他抓住树枝中段,蓝色和黄色的火苗舔舐着他红色的手,但手却没有灼伤。
&ldo;这块土地不适合神灵居住。&rdo;水牛人说。但说话的却不是水牛人。在梦中,影子知道,其实是火焰在说话。在这个地底之下的黑暗深处,是噼啪爆裂、熊熊燃烧的火焰本身在对影子说话。
&ldo;这块土地是由一只潜水鸟从大海深处带出来的;&rdo;火焰说,&ldo;它是由一只蜘蛛纺出来的;它是一只乌鸦排泄出来的粪便;是一位倒下的父亲的身体,他的骨头变成了山脉,眼睛变成了湖泊。
&ldo;这是一块梦想和烈火的土地。&rdo;火焰说。
水牛人把树枝放回火堆中。
&ldo;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rdo;影子追问,&ldo;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还算凑合的体能训练师,一个没用的三流骗子,我甚至不是我自认为是的那个好丈夫……&rdo;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ldo;我该怎么帮劳拉?&rdo;影子突然问水牛人,&ldo;她想再次拥有生命。我说过我要帮助她,这是我欠她的。&rdo;
水牛人什么话都没说,他向上指指洞穴顶端。影子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道细微的光线,从高高在上的洞穴顶上的一个小裂缝射进来。
&ldo;上到那里吗?&rdo;影子问,只盼对方至少能够回答他的一个问题,&ldo;我应该上去到那里吗?&rdo;
在梦中,想法立刻变成了现实。瞬间之后,他到达了洞穴顶端。影子在岩石和泥土中向上挤压钻爬。他像鼹鼠一样在泥土中向前推进,他像獾一样在泥土中爬行,他像土拨鼠一样把泥土从前进的道路上拨开,他像熊一样在土中钻洞。可土层实在太结实、太厚重,他的呼吸渐渐变成小口小口的喘息,很快,他再也无法多前进一步了,不能再向前挖洞和爬行了。他知道,他可能就要这样被憋死在地底之下的某处了。
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他的努力越来越无力。他知道,他的躯体正躺在一辆暖气充足的巴士里,穿行在寒冷的树林中。可是,如果他在位于地下深处的梦境里停止呼吸,他同样会在真实世界里停止呼吸。而现在,他的呼吸已经变成了浅浅的喘息。
他努力挣扎,继续向前推进,但他的力量更弱了,每一次动作都耗费掉宝贵的空气。他陷在上下不得的两难之境:既不能继续前进,也不能顺着来时的路退回去。
&ldo;现在,做笔交易吧。&rdo;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说。
&ldo;我能和你交易什么?&rdo;影子问,&ldo;我已经一无所有了。&rdo;他尝到了口中泥土的味道,味道浓重、混杂着沙砾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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