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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窗灯盏已灭,对重重夜幕,缱绻吐出一抹轻烟,似是离人的喟叹。
一道黑袍身影对栏杆静坐,轮廓寂寥,堪比晚星。
郭果屏息走近,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扑通一声跪下,抑着嗓子唤了声:&ldo;谢飞叔叔?&rdo;
☆、80故人
窗前的影子转过身来,容貌枯槁,几乎像一株染霜残留的枯竹。十年的岁月在他的眼睛里种下一片迟钝的漠然,雪华爬上他的双鬓,散落成白发。看到郭果抬起水灵灵的脸,他才淡淡笑了笑,使眉眼升起一丝暖色。
&ldo;果子长这么大了。&rdo;
郭果膝行过去,抓住谢飞的袍襟,低泣道:&ldo;叔叔,真的是你。你知道吗?我和一一找了你很久,一一始终不相信你已经去世,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打听你的消息。&rdo;
谢飞今年不过四十三岁,神情容貌却远比任何一个中年人显得苍老。郭果抱着他的双腿,哭泣着说完她与谢开言在连城镇和汴陵的所有事,长达半个时辰里,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晚风掠过衣袍,甚至让他的身形冷得摇摇晃晃,可无论郭果怎么悲伤,他都闭上眼睛,不从嘴角溢出一丝喟叹。
&ldo;叔叔到底怎么了?&rdo;郭果担忧哭声引来值守士兵,只敢哑着声音哽咽,&ldo;为什么不说话?&rdo;
谢飞摸摸郭果的头发,涩声道:&ldo;我果然没有看错谢一,她是个好孩子,能为谢族担当。只是苦了这个孩子,身上背着两种毒,必须时刻忍受痛苦。我为了再见她一面,多活了十年。&rdo;
&ldo;多活十年?&rdo;郭果惶然抬头,细细看着谢飞瘦削的脸,发觉他的容色的确异于常人。
谢飞拉起郭果,将她送到木凳前坐下,说道:&ldo;十年前谢一离开乌衣台,去荒漠与百花谷接受历练,再也没有回来,我不信她已经死了,带着谢族抵御华朝皇帝的进攻,一直到国破日都不见她的影子,我才彻底死心,跪在刑律堂前自尽。&rdo;
郭果慌张撸起谢飞衣袖,看到他的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哭道:&ldo;叔叔为什么要折磨自己?&rdo;
谢飞黯然:&ldo;谢一就是我的主心骨,失去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rdo;
郭果不断摆头,神色很是哀戚。&ldo;可是姐姐还活着啊,她这么努力地忍着痛苦朝前走,不就是为了重建谢族,带着我们没落的南翎国人逃出华朝的统治,有尊严地生存下去?&rdo;
这种尊严,不是被列为降民的下六等品阶,也不是当华朝骑兵冲杀过来时,他们束手无措只能引颈受戮。
&ldo;我知道,我知道。&rdo;
接着,神情灰颓的谢飞给郭果揭示了一桩秘密。
七年前南翎国破,叶沉渊走进乌衣台,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谢飞,将他带到华朝进行医治。谢飞万念俱灰,不断寻死,叶沉渊南征北战之余,督促太医用珍贵药材续着他的命。谢飞抗拒来自政敌叶沉渊的援手,最后一次重残自己。叶沉渊赶回万笀山庄,对他说道:&ldo;谢一还没死,想看到她就活下去。&rdo;至此,谢飞才停止自戕,在心中保留着那点希望,等着谢开言的归还。
有时叶沉渊会来这座小楼里,隔着帘幕看着谢飞。谢飞转过身,留给他一道孱弱却坚定的背影。两个男人即使同处一室,即使能面对面,也没有交谈。
谢飞将功力全部渡给谢开言,形同废人,虽未遭到囚禁,但因身体原因,他也走不出去。每天需要进补,用珍药续命,如果不是为了再见谢开言一面,恐怕他早就一头撞死过去。
郭果战栗不已,拉住谢飞的衣袍不放手,哭道:&ldo;叔叔不能想着死!姐姐还需要你!你说姐姐是你的主心骨,你有没有想到你也是姐姐的希望啊!&rdo;
谢飞拍拍她的头,叹道:&ldo;我知道。我会好好活着,看着她扶植起一个全新的谢族。&rdo;
郭果抹去眼泪,低嚷道:&ldo;这样做才是对的!&rdo;
谢飞道:&ldo;你回到宇文家后一切如故,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谢一既然执意留在太子府里,不和我们相认,肯定是因为重要之事。你去告诉谢一,再想见到我,就堂堂正正走回乌衣台,我在刑律堂前等她。&rdo;
郭果慌道:&ldo;太子既然不限制叔叔来去,叔叔为什么不去找姐姐?&rdo;
谢飞长叹:&ldo;谢一重情义,我留在她身边,只会加重她的负担。而且她自小对我过分依靠,缺乏磨砺的机会。现在她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就让她自己朝前走吧。&rdo;
郭果想了想,握紧小拳头,说道:&ldo;叔叔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让姐姐心里有个期盼,就像叔叔那样活着,常想着这个念头,就会心无旁骛朝前跑,争取早点跑到乌衣台。&rdo;
谢飞拍拍她的头,叹息着不说话。
郭果又道:&ldo;那‐‐叔叔的药丸怎么办?我知道叔叔走出这座山庄,身子肯定要受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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