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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第1页）

且说沐春跟着胡善围去坤宁宫觐见马皇后，胡善围走的很快，沐春步步跟随，&ldo;善围姐姐，我看见你的牙牌变成尚宫局司言，恭喜高升。我也升官了，统领禁军羽林右卫，在宫里巡逻，会像以前那样经常见到善围姐姐了。半年不见，我们都长出了自己的壳，真是太好了。&rdo;

胡善围不理他，越走越快，步履所到之处的石板路，有一滴滴水迹。

沐春忙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这才发现胡善围临风落泪，一滴滴珠泪从颊边滚落，砸在石板路上。

&ldo;善围姐姐，你‐‐&rdo;

&ldo;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do;胡善围掏出帕子擦泪，&ldo;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忒难了。我不能让他看见我哭，断就断个干净。沐春，我脸上的妆可还在？马上就要去皇后娘娘跟前复命，可不能出错。&rdo;

都到这个地步，还关心妆容是否齐整。女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沐春指着脸颊泪沟处，&ldo;这里好像有点脏。&rdo;

胡善围深受范宫正的影响，每日妆容齐整，带妆的脸哭过之后，就像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留下淡淡的泥痕。

胡善围忙拿出荷包里的粉盒，还有一面菱花小镜，蘸了一点紫茉莉香粉，盖住眼下的泪痕。

头可断，血可流，情可失，妆不能花，这是宫廷女官的体面。

&ldo;现在呢？&rdo;胡善围补了妆容，问沐春。

哭过之后，善围姐姐的眼睛更亮了，像是一双充满华彩的琉璃。沐春看得呆了，鬼使神差的想起国子监读书时，博士讲的那首诗：&ldo;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rdo;

沐春恍惚一笑，&ldo;好看。&rdo;

沐春随着胡善围去了坤宁宫，马皇后自是亲热的拉着他说话，直到宫门即将落锁时才放了他出宫。

且说王宁封赏宴上大醉，醒来时，天都黑了，曾经的上官、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正在灯下伏案疾书，见他醒了，说道：&ldo;醒了？醒酒汤在案上，自己喝。以后在宫宴上不要喝的那么猛，殿前失仪可不是好玩的。&rdo;

王宁不碰醒酒汤，问：&ldo;毛大人这里有没有酒？&rdo;

他不想醒，醉着挺好，忘记痛苦。

&ldo;这是我的值房，当差时不能碰酒。&rdo;毛骧说道：&ldo;以后不要叫我毛大人了，你如今是永春伯，大明最年轻的伯爵，你的爵位比我还高一级。&rdo;

王宁宁可喝水，抱着茶壶猛灌。

毛骧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为何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ldo;我已经听纪纲说了你在宫墙外头发呆，不就是&lso;情还在，缘尽了&rso;了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到内府，参选驸马了。&rdo;

王宁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出来，&ldo;你都没有问过我！我不想当什么驸马！&rdo;

毛骧没有停笔，继续写：&ldo;从以前挑中的驸马来看，驸马皆出身名门，皇上只会选择和开国功臣们联姻，用公主的婚姻来稳固大明江山。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不过是走个过场，使得名单看起来有出身平民的男子参选。你选中驸马的概率还没有那个不着调的沐春高呢。&rdo;

一听到沐春之名，王宁就立刻回想起沐春向胡善围&ldo;血泪控诉&rdo;自己隐瞒身份的行为，以及那把善围提诗的折扇，沐春一口一个&ldo;善围姐姐&rdo;叫的那么甜，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ldo;沐春也要尚主？&rdo;王宁问，心想沐春在善围面前那么纯良乖顺，完全不是军队又痞又赖的流氓无赖模样，善围会不会被沐春给欺骗了？

毛骧停笔，轻轻吹干墨迹：&ldo;西平侯给他报的名，他当然要参与了‐‐你过来，看看有无不妥，然后签字盖印。&rdo;

王宁走过一瞧，居然是以他的口吻向礼部提出追封亡母为永春伯太夫人的折子。

就像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王宁当场崩溃，扑通跪地，&ldo;娘啊，儿子不孝！&rdo;

王宁之父早年战死，那时候王宁不过八岁，世袭了父亲百户的头衔和俸禄，在寡母的照料下得以生存，寡母早年操劳过度，体弱多病，她所期盼的，就是儿子得胜归来，和贤惠聪明的未婚妻成婚，次年她就能当祖母，含饴弄孙。

大明第二次北伐惨败，王宁是一具尸首下醒来的，发现战友们全部战死，一群秃鹫在头顶盘旋，随时俯冲下来啄食尸体已经昏黄的眼球。

王宁崩溃了，疯狂的舞动刀剑驱赶秃鹫，他寡不敌众，秃鹫们依然开起了盛宴，他依然顽强的举剑赶走一只只秃鹫，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能护住一具是一具，他要驱赶秃鹫，直到生命的尽头。

当时赶来清理战场的毛骧看到苍穹之下这一幕惨剧，浴血的战士和老天爷搏斗，直至最后一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个勇敢的战士。

毛骧的手下收集战死者们的军牌，王宁亲自点燃了一把把火，将兄弟们火葬。

毛骧问他：&ldo;你有一个复仇的机会，但是你必须斩断和过去的联系，从此隐姓埋名，成为另一个人，世上再无王宁，而且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你愿不愿意？&rdo;

看着惨烈的战场，王宁把腰间的军牌摘下来递给毛骧，&ldo;我愿意。请你们照顾我的母亲，还有，为我的未婚妻找一个好丈夫，她叫胡善围，是成贤街胡家书坊老板的女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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