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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裹着淡淡迷雾,弥漫在山间,令人无法看清前路,裹在黑暗中的明月夜却清晰地看见浑身是血的汪忠嗣骑着受伤的乌羽在悬崖边上疾驰。
他身上铠甲的崩裂,长发纷乱,眼见已身中数箭,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和乌羽雪白的皮毛,他的身后有狞笑的突波骑兵,漫山遍野。
看不到头尾的叛贼们,用肮脏的弓箭朝着他雨点般射去,如林如雨,嗖嗖的羽翼划过天空发出的慑人呼啸。
“不要……”明月夜眼见重伤的汪忠嗣已跑到悬崖尽头,乌羽的前蹄跃起,咆哮着凄惨的嘶叫,他却置若罔闻,他只定定地朝着她的方向,俊朗的脸颊绽放出幻想的闪亮,唇边绽开温柔的笑,他轻语着:“月夜,我走了!”
“不!”明月夜奋力挣扎想阻止他,但她的脚如铸铁般难动上,她拼命地哭喊,却眼睁睁看着汪忠嗣策马跃向悬崖深处。看着他和乌羽在乌云中层层坠落,终跌得粉身碎骨,溅落成一地染血碎片。
随着晴空霹雳,那无数碎片在沸腾的血水中缓慢上升,渐渐包围住了她,每个碎片就像小小的镜片,映现出无数支离破碎的脸孔,有汪忠嗣,有明妤婳,犹如在记忆中铭刻的刺青,血泪难洗的记忆,那永存生命中的痛与恨,在瞬间剧烈绽放。
“娘,不要丢下我,夜儿害怕……”恍惚间,明月夜似乎回到童年岁月。她跪在母亲墓碑前,抱着那冰冷的白玉石墓碑,眼泪打湿了墓志铭,它那么凉,而她彻骨的孤独与悲苦。
“月夜,以后,有我。”威武如神的汪忠嗣,披撒着万丈阳光,他屈膝紧紧抱住童年的明月夜,他的呼吸温热而绵长。
一瞬间,童年的明月夜长大了,抱着她的汪忠嗣却依然英挺年轻,他望着怀中窈窕少女,温柔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婳儿……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明月夜奋力挣扎着,她尖叫着,愤怒而绝望的火燃在她眼中:“我不是妤婳,你看清楚,我是明月夜,明月夜!”
哥舒府邸,宽大的檀木床榻上,明月夜做着噩梦。突然雪貂兽的尖利叫声让她蓦然惊醒,原来是梦魇一场。还好,是梦。
明月夜倒吸着凉气,她握紧自己依然颤抖的手指,暮然察觉身上冰凉湿腻,原来冷汗已浸透内袍。
她心中一凛,只见自己身穿绣着精致的合欢花月白丝缎小衣,这如流水般轻柔的昂贵衣物显然并非己物,那么谁为自己更衣?而自己又身在何处?
明月夜挣扎着爬起来,她掀开床幔,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贵而陌生的大床上,暗紫色的床幔绣着黑金的卍字花纹,空气中弥漫着黑沉香,不是淡淡的檀香,是种侵略性极强的冷香。她迅速梳理着自己错综记忆。
她记得,自己如约在军营大树下等着汪忠嗣,三更,他果然没来,她意料之中的伤心,却不愿放弃。
任由老奴苏全劝说,她不为所动。反正将军府,她没想过再回去。一把火油飞蝗石,还有暴雨棠花针,大约能把柳江云吓掉七魂三魄。莫无涯的杀伤力,足以让柳氏一族倾尽全力,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这是明月夜孤注一掷的逼宫,以性命为注,不信自己会输。
所以,当宫里来的杀手突袭而至,她不意外。
始料未及的柳氏一门居然已破解了火油飞蝗石,他们的夜行衣擦了种味道诡异的药油,令飞蝗石的威力大大减弱。但他们依旧忌惮她的暴雨棠花针,但她并不敢开启。
当初,被柳江云逼得离家出走,她因缘巧合得到母亲明妤婳的手记,上面记录了莫无涯为常皇制作致命暗器的结构图。在她十五岁那年,她照图实验出了完整的火油飞蝗石。但暴雨棠花针晦涩难懂,她的制作只能形似,用来吓人。
领头的首领面色阴白,下巴光滑无须,细细的眼睛蕴含着啮人的寒光。老奸巨猾如他,早早识破明月夜的伎俩,不禁露出饿狼般冷笑。
当他更看清女子身畔的银色小兽,竟为传说中的雪貂兽,更有意外之喜,不耐等待直接旋起突兀呼哨,四个黑衣随从分别从东南西北四面包围,一阵阴风白色粉末如雪般笼罩住苏全、雪貂兽和明月夜。
一股令人呕吐的尸臭味儿弥漫开来,明月夜只觉浑身酸软,还想提醒苏全和雪貂兽,自己却软软地倒在地上,视线模糊,意识空泛。
眼见众人命悬一线,从正西方杀出来另一队蒙面黑衣人,瞬间逆转战局,为首之人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昂贵的黑沉香,烈而郁,瞬间盖住了迷药的臭味。
这队黑衣人出手果断而毒辣,首领只静静观看,手下的动作训练有素,顷刻间他们没留下敌人任何活口,人或马。
当敌首的首级跌落她脚旁,浑浊的污血溅上她脸颊,热而粘稠。
瞬间,惊愣之中的她被首领,掠上一匹戴着狰狞狼首面具的高大黑马。恍惚中,她听见他说:“白兔,回。”
明月夜记得这个声音,她本能地挣扎着,却晕眩不已。很糟,是哥舒寒,她和雪貂兽,终于落在他手里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
“恩,你中毒了……”同样带着面具的哥舒寒,阴柔的嘲笑划过耳畔。
玄铁之下,他遂黑重瞳,深不见底,瞳孔边缘隐匿着一抹幽绿,妖异而蛊惑道:“不对,是中了迷魂之药。你的珠子只能解毒,却解不了它。”
“小铃铛……小铃铛……”明月夜挣扎着,吐出轻轻几个字,召唤着她的雪貂兽。
哥舒寒伸出颀长手指,轻轻阖住她惊恐的眼眸,他的手指冰冷入骨,令人有胆寒的恐惧,他的声线也充满魅惑的残忍:“放心,耗子活着,不过,也快死了……”
明月夜挣扎着想要躲开恶魔恶毒的嘲讽,却在恍惚中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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