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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零（第1页）

沈母和陈逸晖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可是沈母并没有把门完全关上，而是留一条缝，站在门外听他们讲话。

陈逸晖回头看到沈母如此，低头叹息一声。这一刻他并没有开心，即使凌述扬要离开了，以后沈倾颜都是他的，她又失忆了，他有机会重新追求她，和她开始一段全新的恋情，可是他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而很悲伤很失落。

也许他是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吧，凌述扬以这样的方式退出，他以这样的方式赢得沈倾颜并不是建立在公平竞争之下的，他很颓废。

凌述扬在病房内看着呆坐在床上的沈倾颜，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而沈倾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对她说什么，为何对她有如此复杂的眼神。

凌述扬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声叫唤一声：“颜儿……”可是沈倾颜下意识地后退，稍稍远离他，对他还存警戒。凌述扬本欲握住她的手的，可是看到她这样，又默默地把手收回来了，哑然失笑：“你还是这么排斥我……也只有在失忆的时候这么排斥我，所以这才是内心里最真实的反应吗？你以前很亲近我是因为爱我，如果排斥你爱我，让你重新选择你大概不想认识我吧！”

看他喃喃自语又自嘲地摸样，沈倾颜终于问他：“你想对我说什么？”

凌述扬抬起头来，心痛地看着她说：“你真的忘记我了吗？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任何事？”

沈倾颜怔愣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好像觉得他很奇怪。

凌述扬摇摇头，自嘲说：“算了，你都失忆了，问这种问题等于没问。”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能不能……让我最后握一次你的手？”

他没有等沈倾颜回应，就试探性地伸手向前。沈倾颜本还迟疑了一下的，可是最后没有反抗，凌述扬就握住了她的手。他低低地笑着说：“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握住你的手了，虽然我知道并没有分开几天，可是我觉得很长远……很长远……”关键是她已经失忆了，不再拥有对他的感情，所以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得不到心灵感应，觉得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纪，或者一辈子。

沈倾颜低头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又轻轻地问了句：“你想对我说什么？”

凌述扬没有抬头，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双眼也盯着她的手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一个人，他从小就觉得没有人爱，哪怕有父母也得不到父母的关心，而因为出身不同的关系，同龄人也不愿意接近他，就算接近他都是怀有目的的。他很孤单，也很排斥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他拼命地找存在感，用各种方式，只是想探索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因为他不知道他的人生能做什么，怎么样才能被人认可。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他的父母都不会注意他，甚至总是批评他，打骂他，让他的心里觉得更荒芜。”

凌述扬拇指抚摸她的手说：“少年时代他犯了很多错误，飞车、打人、混黑帮，做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他并不是真的变化了，他只是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让别人关心他。可是即便这样也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和劝说，反而惹来更多的谩骂和憎恨。他的父亲不理他了，因为还有更多的儿子等着他栽培，不少这一个，母亲也当他不存在，无论他做什么，哪怕是重伤住院也不去看一眼。后来他觉得他真的没有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了，因为寻找了许多年都找不到，他就更加堕落，心想着这样堕落到死吧！”

“在他最放纵的那一年是十八岁，他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对亲情感情没有任何感应的时候，他遇到了他这一生的唯一的追求的目标。那是一个女人他的小婶子，一个能让他产生爱情渴望和生存动力的女人。他的小婶子比他大八岁，论漂亮比他周围的女生并不出众，可是却有独特的气质让任何人都无法比拟，他很快被吸引了，并且疯狂地沦陷下去，为了他的小婶子什么都能做，当然那段时间做坏事太多也做了很多让他小婶子无法原谅的事。他很爱他的小婶子，在外人看来他是发疯了，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爱那个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独特，而是因为她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就像一个迷茫颓废了很久的人，偶然发现一个目标，便紧紧地握着怎么也不肯放手。他爱她不是因为爱情，而更是一种信念，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沈倾颜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回答。

凌述扬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说：“当然这种道理也是是他后来才悟明白的了。那时候他爱她的小婶子依然得不到父母的支持，甚至引来全族人的反对，他抓狂了，不明白为什么他做什么事家里人总是要组织，哪怕他已经活不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生存的目标时这些人也要反对。他开始反抗，他们越是制止他他越是唱反调。可是他不知道他这样做伤害最大的是他的小婶子，后来他的小婶子得抑郁症自杀了，他也失去了那个女人，为此他堕落了很久……有时候对人最大的毁灭不是不给他希望，而是给了他希望又立马把它摧毁得一干二净，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更能瓦解人的意志……”

凌述扬埋头到她的手上，陷入深刻的痛苦当中，很久之后才低低地说：“他以为他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因为整个世界都在耍他，没有人是真正关心他，连他最在乎的女人他的小婶子也不爱他，甚至无情离去……他不明白他生下来是干什么，为什么得不到一点亲情感情的关爱？他是那么地孤独和寂寞……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长得和他的小婶子很像，他第一眼看到就疯狂了，急着想占有她，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因为他的小婶子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勇气！他不想再失去这个目标。他曾经把那个女孩和他的小婶子弄混过，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明白了这是两个不同的个体，除了长相几乎没有相同的地方了，因此他曾经很烦躁，对那个女孩就没有这么珍惜了，甚至还无情地玩弄她，让她陪同他体验这个世界的痛苦。可是就是这个女孩，有一天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爱。”

“最开始他先发觉这个女孩爱上他，并且这种爱和那些只喜欢他金钱和地位的女人的爱慕不同，而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男女之爱。这让他很欣喜，因为他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可以爱上他的，比之前荒芜的心灵有了新的慰藉，于是他也开始关注她，忍不住逗弄她，想看看她对他到底有多真。其实他真的很惶恐的，对这种奇异的爱想得到又不敢真正得到。后来女孩被他弄得伤心欲绝了，决定离开他。他那时候开始慌了，他害怕再次失去的感觉，尤其是他也在乎了那个女孩的时候。也就在这时候他才明白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女孩爱上他才对她有好感的，而是他本身也早已经对她有好感了，所以发觉她爱上他的时候才会这么欣喜激动，只是他之前一直忽略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再让自己轻易爱上一个女人所以才压抑了那种情感。在明白了自己的心境后他开始争取，不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把女孩留在身边，他觉得他女孩爱上了他，他也爱着女孩，既然两厢情愿为什么要放手呢？所以不论用什么手段女孩也一定会原谅他的，可是他想错了，他的霸道的方式还是让女孩受伤了。”

“这时候他开始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她接受他，也开始了新的追求女孩的方式，他小心翼翼地呵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把女孩捧在手心里，害怕自己再用错手段让她再度伤心逃离。也许是他这回的方式对了，女孩开始接受他，并且和他开始一段相濡以沫的恋情。他们一同面对过很多困难，也放弃过很多珍贵的东西，那么执着地相守着。女孩为他付出了很多，让他很感动，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有人爱他，而是还没有等到人，瞧女孩对他不是全心全意付出吗？因此他更加珍惜这个女孩，珍惜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他一直想着等哪一天给她最大的幸福，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满足她，让她和她在一起没有遗憾……”

沈倾颜听着，忽然双眼溢出泪花，好像被他的这个故事感动到。她静静地望着他，忽然轻轻地问出一句：“男孩很爱女孩吗？爱她过胜于自己的生命，也爱她胜于自己的小婶子。”

凌述扬忽然动情地伸手抚摸她的脸说：“女孩对他来说是天使，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他很感谢这份恩赐，也爱她胜过于所有，乃至胜过自己的生命！他一直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无能为力，他是那么地愧疚，因为他不能给她幸福！”

“为什么不能给她幸福？明明女孩很爱他，只要男孩留下来就可以了，她并不想要什么，只想要男孩在她身边而已！难道这点都做不到？”沈倾颜质问出声，眼泪掉了下来。

“因为……”凌述扬低下头，颓然地说，“因为一些无法阻挡的自然之力，使得他们不能在一起。这是一个悲剧，男孩真的不能和女孩在一起？”

“为什么，男孩到底怎么了？”沈倾颜又哭着问。

凌述扬却没有说话，开始回忆：“男孩始终记得女孩对他的种种之好，记得女孩给予他的快乐，那是他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所以很珍贵。女孩就是他的光明，来点亮他的人生吧，如果没有女孩，他的人生会缺失一大块。”

“所以男孩心里是一直爱着女孩的，从来没有放下？”沈倾颜喃喃道。

“是，从来没有放下，因为怎么可能放下？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不可能放下。他这一辈子，真正意义地只爱过女孩一个人，也会只爱她一个人，不会改变！”

“男孩就这么肯定？”沈倾颜的眼泪又掉下来。

凌述扬一直低着头，掩藏自己湿润的眼睛。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才明白沈倾颜对他来说意义这么重要，也才明白他是那么地爱她，爱到超乎想象。他是第一次这么深入地剖析自己，也是第一次把内心里最深的情感告诉沈倾颜。可惜她失忆了，她是不会明白他说的这些话的。

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她了，要放下这段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感情，凌述扬就很心痛，紧紧地握住沈倾颜的手说：“故事讲完了，沈小姐不知能记住多少，我只希望有一天，当你老了的时候，回忆起这个故事，还能记得男孩说过的话。还能记得男孩对女孩的感情，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永远都不会放下！”

“可是男孩为什么不能和女孩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沈倾颜沙哑着嗓音喊出来，哭得无法抑制。

沈母站在门外偷听，忽然悄悄擦了一下眼泪。

陈逸晖看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沈母，没有说话。

凌述扬终于抬起头来，即使眼眸湿润，但他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看到沈倾颜痛哭就抬手擦拭她的眼泪说：“沈小姐为什么哭，是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吗？不过故事只是故事，沈小姐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往心里去。沈小姐还年轻，你也有自己的情感，我相信你也会获得像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沈倾颜摇摇头，“这世上还有比得上故事里的爱情这么令人感动的吗？我听了这个故事，无论经历怎么样的爱情也比不上故事里的刻苦铭心了。”

“那是沈小姐的想法，当你经历了一段感情之后就会明白，只有能陪你到老的人才会是最令你感动的人，所谓的刻骨铭心，都会在岁月的渗透里淹没，哪怕是平淡，你也会在平淡中体会到永久的感情。”

沈倾颜又摇摇头，哭着说：“我不信！平淡的年月要多少年才能磨灭我的记忆，可是在记忆磨灭之前我会一直为这个故事所折磨。男孩到底为什么不能给女孩幸福，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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