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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蹲到地上掩面哭了起来(第1页)

大年初二,多生吃了早饭后,梁妈妈安排他去舅舅家拜年。舅舅家离得较远,在另外一个乡镇,须走五、六里路到小站搭车。小站靠近河边,风很大,多生走到那儿时,一抬眼惊喜地发现几个远方的文友也在那儿候车,肖成也在。小站没有候车室,他们几个卷缩在一个屋檐下的台阶上。肖成去了一趟邮所,填写了一叠明信片,上面写满了问候与祝福送给了各位文友作为送别时的礼物。

“谢谢!谢谢……”一张张真挚的笑容写在了每一位文友的脸上。

车子来了,在小站停了下来,远方的文友们跻上车。在车子开动前的那一刹那,肖成爬到了车窗上与文友们握手道别。肖成难舍的心情很激动,多生跟着热泪也渐渐盈满了眼眶。

激动还是激动,车子开走之后,肖成的心像被割裂。他蹲到地上,掩面哭了起来。许久,肖成才抹掉眼泪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向多生点了点头、转身低着头渐渐消失在了路途的远处。那一刻,多生很受感动,友情的力量深深地触动了他,他没齿难忘。

肖成回到家、后来又举办了几场舞会,还贴出了海报。到会的人不少,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不但年轻人来了,中老年人也来了。先在小学礼堂里,后又搬到了操场上,都还挤死人的。说是舞会,全是来看的,跳的人没两个。后来,又有人模而仿之,四处搞了起来,形成了一股潮流。比起往年耍狮子、舞龙灯来,那可要热闹多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多生等又将要外出打工了。正月十六是农民工外出打工的黄道吉日,梁妈妈清早煮了一锅子鸡蛋,分给了开生和多生,寓意兄弟俩外出赚钱圆圆满满归来。

这天是农民工外出的高峰日,搭车的人很多,开生和多生好不容易才挤上了车。到得工地上,多生和开生清理了各自的床铺,铺上了被子。跟着,工地上的原班人马陆续到齐了。煮饭的李师傅开始忙碌了起来,看他急急忙忙的,又是上街买菜,又是洗碗刷锅……

太阳很温柔,大家坐到工地上的木板上暖着身子,沉默着,没有心思说笑。一个个紧梆梆的一张脸,与回家过年时欢快的心情刚好相反。大家都明白,一年的辛苦又将开始了。

李师傅的手脚还算麻利,时间没推迟多少饭菜就做出来了。他从灶棚里走出来,双手拍了拍身上的围布,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大家说:“嘿嘿……嘿嘿……,饿到大家了。吃饭……啊!”

过年在家里吃油了,大家似乎一点胃口也没有。听到李师傅叫唤,仿佛睡梦中刚醒来似的,一个个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走进灶棚里、不急不忙地添着一碗饭又端到原来坐的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斯斯文文地吃着。与平常大伙儿从工地上一下来,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大相径庭。

下午,大伙儿就开始上工了。多生破例上了一趟街,当然、他想去看看年前相识的那个理发师。可是,当多生打从那理发店前经过时,一眼瞟进去,发现里面站着一个小妹妹。多生进去问那小妹妹,小姑娘一个劲地摇头,说不知道。她说,她今年才来这里,来时看到这家店子门上贴着“此门面出租”字样,就找到这房屋主人租下了这店子。

“那这房屋主人是在哪里呢?”多生没见着,心里很不安,他思来想去只有找这房屋主人打探,于是又问小姑娘说。

小姑娘指了指上面说:“就住在这楼上,二楼。”

多生说声,谢谢!便直上了二楼。女主人还算客气,她一连串的反问多生:“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啦?”“她去了哪里,怎么不告诉你啦?”窘得多生脸上像火烧一样。

多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低头走下了楼。他心里很是失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失神地走着,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老太婆,幸亏旁边的大爷扶着,老太婆只打了一个趔趄。

“好险!”多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头脑清醒了过来,他暂时甩开了脑海中的那些事。这街道上人多,他得小心为是。他怕无意中惹出了祸端来,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他不再在街上乱遛,转身往回走了去。在经过一家音像潮店门市部时,多生进去买了一个“随身听”,又买了一本原声带,这是他来之前计划了的,因为他在肖成那里很受感染。

回到工地上,多生躺倒床上打开“随身听”,里面全是齐秦空旷凄美的歌曲。

渐渐、雨水多了起来,大伙儿不可能天天坐在屋里等天晴,泥工师傅们开始了冻地基和内墙粉刷,开生领班的木模工也开始了门窗制作。制作门窗,表面上看大家躲在工棚里不淋雨,不晒太阳,干干爽爽的。其实,很费力气的。尤其推刨子,看起来一手推过去,一张张刨花撒出来,挺好玩的。传说历史上有个叫陈叔宝的皇帝,他皇帝不做,却喜欢干木工活。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多生是不相信。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天空放晴,大伙儿从棚子里走出来,仰望一眼蓝天,又奔向了主体工程。旋即、过了端午,天气日渐炎热了起来,大伙儿顶着太阳晒得皮肤跟煤炭儿一样的黑。多生披着一件旧厚上衣遮挡着毒日的炙烤,汗水在他脸上、身上流淌。渴了,下来抓着根水管子往口里咕噜咕噜灌上一顿。灌饱了,嘴巴一抹,拿起钉锤爬上架子又叮叮当当地钉将起来。农民工都是铁打的骨头,钢铸的肌肉,累不死也累不怕。过了七月初,农村里又“双抢”大忙季节了,多生跟大家一道回了去。

在路上,多生不期遇见肖成,让多生感到有些意外。肖成不比多生,他在海南,一般是不会回家搞“双抢”的。

“肖成,你也回家来搞‘双抢’了?”肖成脸色有些不好,多生还是好奇地抢上前去问了他一句。

“咳——,我早就回来了。”肖成有些不自在地对多生说,“这样吧,你让我家里去聊聊吧。”

“嗯……”多生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肖成就地去了他家里。

到得肖成家里,多生放下行李,因为天热口渴,自个儿去了肖成灶房里舀了一瓢水喝。肖成一回到他那房间、就拧开了他那心爱的录音机。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顿然,齐秦空旷、凄美的歌声从肖成房间里飘了出来。歌声悦耳动听、感人泪下。多生也情不自禁地沉浸在了歌声里的惆怅之中。一曲完了之后,肖成“咔嚓”一声按下了录音机。

“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肖成正眼看着多生说。

“挺好听的。”多生随意回答说。

“还有呢?难道仅仅只是好听吗?告诉你,我每每被这歌声感得涕泪四流。啊——,听着这首歌,我的心在流泪、在滴血……”肖成背台词似的手舞足蹈地说着。多生不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唉……”肖成说着,停了一下、像想着什么心事,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来,递了一支给多生,自己也点了一支。他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说:“说来话长,这人嘛……唉……”肖成边说边揺头叹气,心中似有难言之隐。“哦……”多生附和着,想听肖成把话说下去。

原来,肖成在海南九所矿区开了一家诊所,矿区里都是外来务工人员;那里天热,人容易生感冒;肖成的生意一直很好。可是,就在肖成诊所隔壁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婆娘开的一家饮食店,也不知咋的、那婆娘看肖成就是不顺眼,平常有理没理冲肖成嘁嘁喳喳不算,还时常把脏水泼到肖成诊所的门口边。肖成本想讨好那婆娘,两家店子开在一起。本来嘛?做生意,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可那婆娘不但不理肖成的一番好意,反而对肖成越发生起了厌恶。有一次、肖成问那婆娘是哪里人,肖成是想以此去接近那婆娘。可那婆娘傲慢得很,连看都不看肖成一眼,冒起脑壳从嘴里只吐出了两个字:东北!

“东北?”肖成原来还真当她是东北人。到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字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或是没出嫁的女子要告诉人家,说自己还是个姑娘,还说不准呢;要么是不愿意回答人家,意思是说:不知道!我不告诉你,讨厌!

又有一次,肖成说,那婆娘居然把脏水还泼到屋里来了。肖成去找她理论,她竟然不分三碗水四碗水,拿起手里的抹布朝肖成就打了过去。结果,抹布刚好打在肖成的嘴角上,满是污渍的抹布水顺着肖成的嘴角下注、把肖成身上的白衬衫都湿了一大块。肖成本来脾气就暴躁,这次、他实在没法忍住。于是,抓住那婆娘一拳挥了过去……

肖成说,那一拳他还是收敛了一下的,念她毕竟是女子。要不然、准叫她断上几根骨头。之后,肖成也很后悔,他深知那一拳的结果。不一会子,那婆娘叫来了十几个人,把肖成的诊所砸了个稀巴烂。肖成万般无奈,也只好溜之大吉。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ωωω.七8zω.cδм

“唉……”说着、说着,肖成又长叹了一口气。

“出现那事儿也怨不得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是好难。”多生安慰一声肖成说。肖成舍不得他那个诊所,多生的话他似乎没听,痛苦着一张脸还在一味地摇头叹息。

“你打算还去么?”

“不能去了。”

“那你打算……?要不,跟我搞基建,去不?”多生为了活跃一下氛围,开着玩笑说。

“嗤……”肖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把头扭向了一边。多生还想劝劝肖成,但一看天色将晚,便只好起身告辞。在刚离开肖成家没几步,肖成的录音机里又唱起来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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