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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元年四月十二,姜启颜收拾妥当,带着木槿和蔷薇两个拜别姜恪和崔氏。夫妻两个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险些老泪纵横,心里的万般不舍和嘱咐最终化成了四个字:“好生珍重。”
姜启颜又向钱氏和姜萱道别。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钱氏眼眶也微微发酸,“宁宁,在宫里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找人给我们递信儿啊。”
“婶娘放心,我会的。”姜启颜笑道。姜萱递了一个小匣子给她,“上车后再打开。”
姜启颜接过来递给木槿,转头抱住姜萱,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姜萱想哭,但她想起娘说过大好的日子不能掉眼泪,于是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会幸福的。”
最后是姜启元。小小的少年,身量都快赶上她了,眼眶通红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姜启颜走过去,下意识地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阿姐走了,你好好的啊。我会想你的,你也要记得想我。”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不过四五步,“阿姐!”姜启元在身后大声喊了一句,然后蹬蹬地跑了过来,在她身前微微弯下了腰,“我背你出去。”
“听说女子出阁,要由兄弟背着出门,这样以后的日子不会辛苦。阿姐,我背你,今后我替你撑腰。”小少年的身躯尚显单薄瘦弱,却给了姜启颜莫大的温暖和勇气,她轻轻地趴了上去,“好,那阿姐就不客气了。”
从在中堂至正门,是一段不短的路。沿着抄手游廊,出垂花门,走过一条长长的大甬路,才到了仪门。这段路姜启颜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如今趴在弟弟的背上重走这条路,沿路的花草山石不断后退,似在跟她告别,离愁漫遍她的心头。
正门近在迟迟,姜启颜望着姜启元汗湿的脖颈,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姜启元没有丝毫闪躲,忍了一路的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他不知道的是,姜启颜的眼中也蓄满了泪。
及至正门,姐弟两个俱是一副笑脸。一个说:“小弟长大了,都能背我走这么长的路啦。”一个说:“阿姐,你一点也不重,入宫后要好好用膳,好好睡觉。”
前来相迎的内监笑道:“吉时已到,该启程入宫了。”姜启颜深深地看了姜启元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消失在长街口,姜启元已是泪流满面。他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一路抹着眼泪,口中不停地唤着“阿姐”。
而马车里的姜启颜,望着小匣子里的几枝珠钗步摇和若干银票,想起从前姐妹闲话的时光,哭得难以自抑。
“这步摇听说是温恭皇后赏给祖母的。祖母可真偏心,单给了你。”
“这步摇雍容华贵,还是戴在姐姐头上更好看。”
“真…真的?那是你非要送给我的喔?”
“是是是,是我硬要送给姐姐的。”
“行叭,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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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西华门便停住了,姜启颜扶着木槿的手步下马车。内监一面引路,一面殷勤地向她介绍:“美人,您的寝殿在昭阳宫。昭阳宫富丽堂皇,临着太液池,那叫一漂亮。地方也宽敞,只住了陆充仪和您两位主子。陆充仪住东边的蕴华殿,美人您住的是西边的含英殿。”
姜启颜微笑颔首,问:“陆充仪是?”有了回应,内监就来了精神:“陆充仪先前是陛下潜邸时的良媛,越州人,成泰二十三年入东宫,去年晋封的充仪。父亲现任冀州学政。”
“公公消息真灵通。”姜启颜赞道,又问:“公公怎么称呼?”内监忙道:“回美人,奴才孙长盛,在内侍省当差。”
姜启颜道:“内侍省,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公公前途无量。”孙长盛哎唷了一声,“奴才哪当得起呀?主子们交代的差事莫出纰漏,奴才就阿弥陀佛喽。”
“前面就是昭阳宫了。美人您瞧,是不是好看得紧?”孙长盛指着夹道尽头的一座宫殿说道。蔷薇插了一句,“这里好像有些偏远?”
孙长盛脸上的笑短暂地凝固住,随即又扬了起来,“这位姑娘哎,虽然是远了些,但好在地方大,也清净,住着多舒坦。况且,前些日子太后还特地吩咐人重新整修布置了一番,里面啊跟仙宫也差不离了。”
姜启颜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谢太后娘娘的恩典。待我梳洗后,即刻就去向太后请安。”她朝木槿使了个眼色。木槿会意,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进孙长盛的手中,“公公一路辛苦了。”
孙长盛口中说着不敢不敢,手却飞速将荷包纳进了怀里。有一容长脸的宫女迎了出来,行礼道:“奴婢尚仪局吴绣容,见过姜美人。”孙长盛忙道:“美人,这是尚仪局的吴司乐,稍后吴姑姑会引美人入殿。”
姜启颜笑道,“吴姑姑免礼。”吴绣容引着姜启颜进了昭阳宫。朱檐碧瓦,丹楹刻桷,樱花映照宫闱,春风骤起雪吹香,给一汪清池染上了一层胭脂。
在满宫宫人的跪迎下,姜启颜入了含英殿,在铺着芙蓉簟的主位上坐下。吴绣容笑问:“一路车马辛劳,美人可要先稍作休息?”姜启颜道:“现下倒不累。趁着这会子还有精神,认认人吧。”
吴绣容忙道:“奴婢将他们叫进来。”姜启颜道:“哎,让蔷薇去就行。木槿,给吴姑姑看座。”蔷薇脆声应下。
木槿搬了个绣凳过来,吴绣容道谢后虚虚地坐了。少顷,几个宫人跟在蔷薇的身后进来,跪下行礼道:“奴婢(才)见过主子。”
姜启颜微一抬手,道:“都先起来。”
吴绣容道:“美人,按制含英殿有一等宫女两名,二等宫女四名;并一等内监一名,二等内监两名。另有粗使宫女太监若干。听闻美人有两个贴身侍女一同入宫,刘尚仪便将这一等宫女的名额予了两位姑娘。”
说罢她指着左侧的四名宫女,“这是二等宫女,暮春,盛夏,晚秋,初冬。”又指着右侧的三个内监道,“这是一等内监李吉祥,二等内监小安子,小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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