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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关押（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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笊篱脱离坛口后就恢复了它原本的尺寸，洛秋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从中掷出。如今他趴在地上，被鬼差踩在脚下。浑厚嗓音的主人恭敬地站在一旁，与矮小男人并立。他们垂头看着地板，像是等待主人吩咐的猎犬。鬼差大力踩了洛秋几脚，而后将他翻了个身，又把水火棍塞进他的衣领内侧，迫使他起身。他趁机瞥了一眼身处的环境。

这里处于围墙正中，东南西北各有一道木门，门前均有两名鬼差守卫。北墙离着自己不远。他看见墙体中间有一个圆孔，从中伸出一条管道，末端对着一个储水坛子。这样的坛子与他之前坠落的坛子一致：置身其外足以双臂环之，但投身其中又显得无比的巨大。贴身直立的鬼差哼哧呼出冷气，扑往他的脸颊凝成冰霜。他下意识地伸手擦拭，却为此挨了一棍。

“活该！”看着他被打远，矮小男人和他的同伴幸灾乐祸地低声欢呼。洛秋从地上爬起来瞥向二人。浑厚嗓音的主人看上去高大魁梧，但面相可憎。如果说矮小男人的长相是丑陋狡猾的代表，那么他身旁的魁梧汉子则有一副足以诠释奸佞与固执的面孔。

“我们可以回去接着清洗了吗？”魁梧的汉子面向鬼差，摆出一副自然熟成的谄媚像。

鬼差大手一挥命二人离去。洛秋不屈地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再次悄然环顾四周。他发现刚刚离去的二人忽然折身归来，魁梧的汉子满脸喜悦地走在前头，矮小的男人则拘谨尾随，不敢抬头。“鬼差大人，我要见将军。”远远地就能听到他激动而浑厚的喊声。

“肯定不行的啊，你信我，真的不够。你疯几次了啊……”矮小男人在旁嚅嗫。

无言的鬼差旋即示以冷漠面孔。魁梧的汉子不依不饶，兴奋地说：“我已完成差事，理应与将军道别再离去。”

“你何时完成差务了？”南方木门外飘来这声音。他们身前的鬼差立刻向着声源恭敬伫立。

魁梧的汉子也跟着转过身去，大声地说：“回禀守卫长，此时此刻完成的。”

与此同时，木门被卫兵打开，一个臃肿的中年人跨进门内。“莫北初，”他进门后一番巡视。“你的梦游臆想仍未结束吗？我提醒你，你距今只刷了七十五个坛子，还剩下二十五个，即便算上刚才没刷完的那一个，你也还剩下二十四个。以阳辰历法来算，你在我血池监狱距今三百八十一年，约五年可刷干净一个坛子，你至少仍需一百二十年才能完成差务。但你也该清楚，在地界府算时日是多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守卫长，恕我直言，”魁梧的汉子——莫北初回复他，“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守卫长慵懒地扬起眉毛，扭过头撇了撇嘴。“你要回牢房看看自己记的正字吗？在你开始梦游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该这么做了——辛亏你照做了——省的我多费口舌。来两个人，把他押回去。”

矮小男人急忙开口道：“守卫长，我与他被分配成一组，那坛子都刷了一半了……”

“你接着去刷，刷完就算你一个人的。我会让差役在你的记数簿上画一笔，而不是半笔。”

莫北初被押走时神情呆滞。矮小男人终于喜笑颜开，“谢谢大人。”然后他迈着欢快的步伐回到属于他的坛子里。

“至于你嘛，”那名守卫长对洛秋招了招手，“你是从桥上掉下来的？”说着摊开掌心，看看两枚木质路引。“孟姜送来的路引上写着专柳工，单合，哪个是你？”

“哪个都不是。”洛秋不假思索地回道。

守卫长眯起眼睛迟疑片刻，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呢，孟姜死活要进来，我没同意，原来那小丫头是要来找你的吗？你和孟婆庄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没有？没有就好，其实有也没用。孟婆已不是当初那个孟婆了，孟姜和孟庸真是两个没骨气的丫头，竟然甘愿侍奉新主。你算运气好，我现在着急找路引上的人，特许你可以先休息休息。我也得琢磨琢磨，送你到哪间牢房。魇鬼不来，囚犯都快装不下了，”他故意让接下来的话音向分布周围的坛子扩散。“要是开战的话就会人员大减，还能减轻负担，可惜魇鬼不敢来啊。”

深藏圆坛的徭役噤声不语，或许他们一直都没能把话音从中传出，但守卫长的言论还是让这个四壁围护的空间压抑莫名。

“我想想……”守卫长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乙丑满了，丁卯满了，己巳也满了吧，辛未……对对，就是辛未，辛未间没满，那儿可有个神经病，我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没人愿意跟他住在一起，难为你就去那儿待着等差务分配。之后若实在受不了的话可以求求我，我也许会考虑重新给你分一间牢房。”

“掉下来的人不重新送回去过桥吗，不是说过桥的人都是审判过的人吗，这样的话不是白审判了？”洛秋忍不住问道。

“过桥？”守卫长抿着嘴笑了笑，“阴司审判之后你能不能过桥不是阴司说了算，不是地界府说了算，甚至不是地母说了算。”

“那是谁说了算？”

守卫长神秘兮兮地指指头顶：“命运，命运说了算。也就是说你命运如此。命运要你从桥上掉下来，命运让你来到这里，命运不允许你投胎。这都是命运使然！”

“可我是自己跳下来的，也是我自己决定来到这里的。”

他看见守卫长的面孔逐渐僵化。片刻之后，两个鬼差将他押赴牢房。经过一片滚烫的深红血池，耳畔充斥着没入其中的囚犯哀嚎。他们一路向前步入漆黑洞窟，穿过左右尽是铁牢的狭长小径，最终在一块写有辛未的木牌前停下。那块木牌悬挂在漆黑牢房的左侧。这里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

牢门诡异地自动启开，鬼差将洛秋扔进去后径自离去，牢门则又自行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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