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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既见复关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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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道：“难不成叫我过来，就为了让我一饱眼福？”

惟勤哂笑道：“这些有什么稀奇？你三少爷还稀得看这个？”

我找了罗汉床躺上去，道：“你也别生气，你娘终归还是想抱孙子。”

惟勤闷闷道：“我大哥不是已经让她抱上孙子了么？”

我笑道：“孙子还有嫌多的么？再说了，我们这个年纪，不成亲总归是叫家里人悬心的。”惟勤看着夜明珠出神，我试探道：“这个好东西，是给小灵芝的吧？”

惟勤“啪”的合上夜明珠的盒子，道：“是给她的，可是她不要。”

我翻身起来，道：“你看你娘这么想教你成亲，你又已经和小灵芝郎情妾意，干嘛不给家里挑明，干脆成亲呢？”

惟勤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道：“难道是，小灵芝不愿意？”

惟勤不说话，我了然，便开解道：“她毕竟是学戏出身，也就是吃个青春饭，左右不过想趁着现在靠自己些，将来不能唱了，总归还是要嫁人的。”

惟勤道：“小灵芝这边我倒是不担心，横竖这会子不嫁，日后总归是我的人，这点我有信心。”

我哂然，半晌道：“这倒是自信满满，那你还愁什么？”

惟勤道：“我愁的是，我家里。”

我问道：“伯父伯母不同意么？你问过了？”

惟勤凉凉道：“还需要问么？小灵芝便是红了，也脱不开戏子的身份。”

我笑道：“戏子又怎么了？这都是民国了，难道还时兴戏子良人不得婚配么？”

惟勤道：“虽然已经是民国了，但是多的是人观念陈旧，许多人还是觉得戏子可欺可戏，况且现在梨园行里还有不少娼优并称不分家的角儿，因此也难怪人们对戏子颇有微词。”

我忽然想到韩廷仲娶了阿香，只要换个地方便可安生，但小灵芝这样的名伶，常年抛头露面，且有名声在外，便是何家大哥这样不在京中的军官，也知道程老板有个出色的女弟子名唤做小灵芝的。相比阿香，小灵芝还背负了更多的道德负担，这时才明白惟勤闷闷不乐的真正原因。

不由道：“或许伯父伯母比旁人开明呢，看你这样迟迟不结婚说不定会妥协着些。”

惟勤道：“自古戏子阶层就是内群婚配，有些良家子弟虽然迷恋，也是逢场作戏的多。民国以后虽然也有娶进门来的，但多是做人小妾。”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我道：“你是怕挑明以后，伯父伯母叫小灵芝进门做小？”

惟勤看着我，认真道：“对，我不能叫她做小，我这辈子只能娶她一个。”

我看着一脸执拗的惟勤，忽然觉得十分佩服。

其实我也晓得，便是良人籍的丫鬟，如元宵儿、玛瑙、珠儿，尚且只能做妾，或是下嫁学徒佣人，非良人籍贯的小灵芝，又怎么可能被明媒正娶进到惟勤这样显赫的家中？

然而这就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这样的勇气来源，就是惟勤坚定不移的爱。我忽然很羡慕这样光风霁月的惟勤，因为对比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心思，实在是不堪得很。

我觉得有些憋闷，从罗汉床上起身，推开了小轩窗，立时有微风徐徐吹进来，登时小阁楼里的憋闷随风消散。可是屋里的缓和了，心里的憋闷却没有消散。

惟勤忽然开始念诗:

微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这是五代南唐宰相冯延巳的《南乡子》，其人一辈子春风得意，中主二朝，三都入相，官终太子太傅，简直是文人楷模。但这一首词却是诉说人生苦短，表达忧患意识的，其中还有冯延巳忍受长久离别之痛的苦楚，此时惟勤这样念出来，怎么听怎么有些旁的意味。

我笑道：“怎么，方才还是豪言壮语，现在就开始借古人言辞道自己悲催了么？”

惟勤道：“这首词有许多意境解读，有说是女子处于青春易老的心理而希望时间慢慢流逝，还有的说是借芳草年年生、年年长道出生离别恨的，更有一种说法，是说表达自己身单影只孤苦无依的，你说这些哪个对哪个错？”

我笑道：“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自己心境为何，看山看水就都是这个意思了，哪里能分的出什么对错来。”

惟勤道：“那就是了，便是冯延巳自己也不好说这句词到底是有感而发还是无病呻吟，你在这里给我定性什么呢？”

我站在轩窗前，过了一会儿惟勤走过来，与我并排站在轩窗前，看着外头将起未起的星月，我只觉得前途也像这夜月一般，渺渺茫茫无涯无畔，猜不到最终的去向。

惟勤“啪“的一声又打开了装着夜明珠的盒子，立时照亮了我们这一圈，就像是清凉凉的小太阳，在指引着夜行之人的前进方向。我道：“过不了多久，小灵芝一定会收下这珠子的。”

惟勤笑道：“她就是不收也没什么关系。”我惊奇的看过去，惟勤却是得意的，“她不收我的珠子，就得收下我这个人呗。”

这可真是一份臭不要脸的自信！我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天上夜幕沉沉，又像是在上海见过的那一种深蓝油纸伞的质地，之后就看到又有星子在上面立不住脚，极快的滑了下来。这一回我却不能再浪费这一颗流星，只在心里默念：

但愿这天下的有情人，都能够终成眷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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