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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话 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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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前。

杀死阿尔伯特的那一颗子弹，从后脑勺贯入，直接打穿了脑干，这本应是毫无痛苦而迅速的死亡，却让夜雨着实吃到了苦头——少尉的打孔者在宿主暴毙时翻腾挣扎，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印在了行凶者的感知之中。

那是对“背叛”的惩罚，少年脑袋里的虫子，无论再怎么如它所说的那般高贵特别，也无法完全抵消同类临死前的怒斥。

夜雨跪倒在地，缓了好一阵才重新站起身来，而自那之后，脑海中的声音便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变得更清晰了。

它听起来像个老人，六十岁、也许是七十岁的样子，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油嘴滑舌，却明显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沧桑……与被某种故作高傲所掩盖下来的迷茫。

“你……果然很特别，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选你做宿主了。”

“选我？什么？”夜雨擦去嘴角的口水与眼角的泪水，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谁选我做宿主？”

“一个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的名字，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也不是很有意义……”那声音继续道：“不过感谢刚才那一枪的刺激，我确实想起来了什么，虽然只是一些……嗯，闪回和片段，而且情绪上的适当刺激有助于神经上的进一步融合，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比如，我的声音？”

虽然“更响”这个词并不够贴切，但夜雨大概能明白这只虫子的意思：

“你听起来……像是个老男人。”

“对，那正是他的声音，创造了‘融髓蠕虫’的人……也是我的第一个宿主。”

“什、什么？”夜雨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脑袋：“你们这些鬼东西……还能更换宿主的吗？！”

“我可不是通过针筒注射进你体内的呀……”那声音顿了一下：“我和那些低级仿制品不同，即便完全脱离了宿主，我也可以在人类体外生存十一分钟，这个功能对短寿的‘打孔者’来说全无价值，但却是我存在于世的原因，是探索灵魂本质的地图，是通向不朽永生的钥匙。”

“什么……什么呀，”夜雨面露苦色：“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呀。”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应该说，我们会明白的，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来寻找答案，不用急于一时，现在——”那声音一边说着，一边用某种奇妙的感觉让夜雨低下了头，看向倒地的娜娜：“让我来向你展示一下，现在的我能让你做到何种程度——把她背起来，不要想着‘我试试’，而言想着‘我能’。”

并没有依靠任何药物，足以让普通人中毒的肾上腺素忽然喷涌了出来，根本不需要虫子提醒，夜雨便知道自己“能”一个人把沉重的娜娜背负起来。虽然力量与体能在本质上并没有提高，但被刻意屏蔽掉的疲劳感让他慢慢地稳步前行，直到“感觉”到了伯爵的那一刻。

不光是夜雨本人，就连那条虫子——即便没有出声，也表现出了溢于言表的亢奋，就好像是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一跃跳上桌子的猫，可以振翅飞向蓝天的鸟。

而现在，这头猫和这只鸟，正在同一种能力的“怂恿”之下，奔向从理性上来看九死一生的疆场，去解救一个极可能如伯爵所说早已逝去、只有“打孔者”还在垂死挣扎的女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了伯爵之后，夜雨的脚步反而轻快了起来，他既不紧张也没了焦虑，甚至还有种“松了口气”般的快感。他想起时候跟着父亲，在林间欢跑、追逐受伤猎物时的场景，充满了“我知道结局”的自信，与其说是置生死于度外，不如说是他压根就没觉得“单刀赴会”这件事与生死有关——只不过是另一场需要稍费周折的狩猎而已。

“我其实应该阻止你的，”脑海中沉寂了一阵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如果你出了事的话，我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呢？”夜雨笑道：“对你来说并不难吧？控制我身体什么的？”

“我可没法控制你的身体，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你自己完成，我只不过是为你那个下达命令的大脑提供一些‘建议’而已……当然，通过影响情绪或者模拟感觉，我可以间接指引你的行为，就像那些寄生在螳螂体内的铁线虫，为了繁衍后代，就会让螳螂感到焦渴难耐，逼迫它们前往有水的地方，连低等的寄生虫都能做到的事，与人类大脑融为一体的我们更是轻而易举。”

“既然连低等的寄生虫都能做到，你又为什么不对我影响情绪或者模拟感觉呢？”

“那正是因为，我不是低等的寄生虫啊——影响情绪这种事，对你我来说，是双向的啊，你喜欢艾丽的这个情绪，我也体会到了，现在既然你我都知道她极有可能还活着，又怎么能就这样带着遗憾的苟活下去呢？起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带着遗憾的苟活……”夜雨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刚才对伯爵说过的话吧？”

“而且，说实话，比起‘可能会死’这件事……”那声音停顿了好长一会儿：“我更不想看到你伤心。”

夜雨顿了顿脚，轻轻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又继续踏上征程。他感觉到自己离艾丽预越来越近了，似乎都能听见女孩脑袋里的打孔者在绝望地求救，虽然确切的位置还没有定数，但大致的方向应该没有搞错。

跑出森林的那一刻，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虽然过去也见识过战场，但大部分都是匪徒打劫之类的冲突，在无相城与普罗旺斯庄园的经历，就已经算是打破记录了。而此时此刻，眼前的熊熊火海、被击毁的装甲车残骸与横七竖八、都分不清楚身份的尸体，完完全全是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如果说这乱世中当真存在着地狱，那这里绝对是其中专门用来处理暴力爱好者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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