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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辞别江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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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念尚未发，董玉闻言早已怒不可遏，骂道：“果是狼子野心，一脉相承。”赵世才收起方才的狂野，冷道：“快将明儿放啦，不然有你们好受！”段念心知对方已将自个当池中之物才肯将原委说出来，当下遏怒反笑，道：“你以为凭你真可以拿下我么？”赵世才只道段念是虚张声势，便道：“可不可以，试一下不就知会啦！”当即挺出长剑，一招“长虹贯日”急攻而来。

段念心想：“他既已向我出手，怕是那布上的剑诀早给他掌握熟啦。”当下避其锋芒，运用上乘轻功，连退数步。赵世才见了，只想是段念已经惧他，心头一喜，再度攻上前来。段念仍是不接他招，如此避开四五招。赵世才冷笑道：“怎么？做缩头乌龟可不是你的风！”见段念闪避，赵世才便以言语相讽，欲要逼得段念接招。段念仍是置之不顾，接连相避。赵世才虽然有心拿下段念，但此时段念避而不接，饶是他自恃剑法精妙、内功雄厚，也是也无用武之地。再追上几招，赵世才明显多了些浮躁。正一剑落空，稍有犹豫之时，段念却倏忽绕来，一招“潜龙出水”攻赵世才于不意。赵世才堪堪抵住，心道：“原来是想乱我心神，以抓我破绽。”当下定下忙镇定下来，不再浮躁。段念一招不成，竟也没继续避招，转而主攻起来。这倒大出赵世才的意料，心想：“既是如此，当真最好。”哪知段念连出一套剑招，赵世才却险些招架不住，心头疑道：“是‘素心剑法’的路数无疑，为何却使得如此诡异？”

原来方才段念避开赵世才的一路招数，不是因为惧怕，只不过想瞧瞧赵世才使这套剑法的技巧如何。果见得他使剑有异，似是并未领悟这套剑法的奥义。素心剑法之所以繁复，分十三层之多，乃是它综合了诸多方面，打轻功、技巧至力道、内功，应有尽有。虽在前几层上杂有内功，却是已辅为主，待得循序渐进，基础打好了，才渐渐修习内家功法。是以在前边的几层功法修行起来简洁迅速，后边却一层更比一层难。纵观李家历代，能够将此套功法修炼完成的又有几人？而赵世才只得有后边三层心法，自以为乃是精华之所在，只需练就，前边十层便能推演而来。殊不知，素心剑法的精华却是分散于各层当中，且陈陈相因，彼此间联系甚大。于他而言，不过如建高台而舍基石、弃本而逐其末，自然大有弊端。

后边三层功法，乃是主霸道，须与前边心法中的轻盈相中和方可。当下赵世才只得其末，不得其始，更休说将前后融会贯通了。段念先始仍有愁滤，虽经赵世才口中得知他只掌握了后三层心法，仍先试探了番才肯确认。当下一套剑法使来，却是快如闪电、疾如飞光，迅速无比，压得赵世才只得招架。

待得一套剑招使毕，赵世才身上已被划开几道口子，虽只是破了衣衫，也大扫了他的颜面，挫了他的锐气。赵世才脸色铁青，怒道：“不可能，侥幸而已，休要猖狂！”说毕持剑冲上前来，“饿虎扑羊”、“白鹤亮翅”两招连出，使地甚是老道。但段念从容不迫，以快打慢，一个侧身，轻尘剑挡上赵世才的长剑，蜷曲而去。赵世才略有心惊，但使剑仍不慌乱，蜻蜓点水，退开半丈，又送剑疾来，剑锋一抖，改攻段念下盘。段念一挥轻尘剑，发出阵阵清吟，以此来恐吓赵世才，剑身自然也不闲着。见赵世才攻自个下盘而来，当即跃起丈许，一招“铺天盖地”反攻赵世才头部而去。赵世才侧身相避，不料段念这招使得甚是灵巧，他所退之处，仍在剑招覆盖范围之内，不得已以剑相挡。如此紧迫情境下的抵御，又岂能完善？偏偏将段念之剑乃是软剑一事给抛到脑后去了。待得两剑相交，赵世才方才惊悟，奈何为时已晚，腹部又给划开了一道口子，见了血。

赵世才恼怒不已，但此时却尚未脱困。段念一击得手，再度跟上，一鼓气之势，全然压倒了赵世才。赵世才慌乱之中只得连出狠招，以攻代守。他虽只练就了后边三层心法，这三层却也不容得小觑，段念兵刃尚未与对方相接，忙打个卷儿，绕开正面，自侧面攻去。赵世才来不及援救，只得身子往另一侧躲，虽然反应快捷，但毕竟速度慢了些，肩头闪出一朵血花，又受了创。趁此机会，赵世才又忙躲几次，方才避开险境，但心头已是震惊不已，道：“万没料到，我竟真是不敌，须得有前边那几层心诀才好呀。看来我还是太过心急啦。”很快却又推翻自己方才之想道：“太急了又如何？这丫头的嘴这般严实，我待她都这般好了，也不松口，哼！”又想：“明儿还在他手头，必是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啦。”当下再无心遐想，直立起腰板来，与段念一决生死。

段念再进招，攻势凌厉、变换莫测，待得赵世才一下狠手，便或临阵换招、或避开不接。如此两人斗了三四十招，赵世才虽落了下风，却也不惧段念，伺机而动。段念拿不下赵世才，倒也不着急，渐渐缓和了下来。倒是赵世才，即便打着“背水一战”的念头，一有机会，还是不肯放下的。见段念缓和下来，转而一剑“萍水相逢”朝段念疾刺而去。段念正纳闷：“这招数大多是用以舞剑，平平无奇，是以打斗中并不实用。为何赵世才会出如此破绽？”一时只当招式才另有后手，犹豫不接，身子一让，避了开来。忽见赵世才嘴角一扬，段念心生不详之感，但又不明所以。待见赵世才剑招收手，代以左手一招“飞龙探爪”时，段念忽才领悟，忙忽了声“玉儿小心！”此际正是段念占据上风许久，一旁的董玉看着也便卸下警惕来，如何料到赵世才会忽然针对她？便得了段念的提醒，董玉要避已是不及，左臂已给赵世才抓到手。赵世才趁机绕至董玉身后，恐段念突袭；又将董玉左臂反扣，复将长剑架在她脖子上。

段念见董玉被俘，一时不敢进招，喝道：“你要怎样？”赵世才冷笑道：“应我两件事，我便放你们离去。”段念道：“甚么事？”赵世才道：“第一，将明儿放啦；第二，将前边的剑诀留下。”董玉忙呼道：“姊姊不可，如此小人，岂能纵容他？”赵世才左手倏忽使劲，董玉一声惨呼，其左臂已然脱臼。段念见董玉大汗如雨，皱紧眉头，仍未表态。赵世才见了，又要动起手来。惊得段念忙道：“住手！”董玉以为段念要答应，忙道：“不可！”倏忽间右肘往后一击，正中赵世才胸口。董玉虽武艺不高，但内劲仍有，便是赵世才，对此突兀一击，也不禁晃了晃。董玉趁机往左侧一转，便快挣脱开来。偏是那架在脖子上的剑却带起一小束血花，只瞧得段念满眼绯红，直奔了上来。

赵世才给董玉一撞，身子正是不稳，又见董玉要趁机挣脱开来，不由得将手中的剑抽了一下，懵懂之下，只想着董玉已经给自己杀了。又见段念满身杀气，直逼而上，哪还想甚么？所谓哀兵不可硬抗，转身就跑。哪知董玉撞他一下时，右手的剑微微转开，剑锋已是斜着朝下；又因董玉欲要挣脱之际，那剑锋划过又有了些许偏差，这一剑竟万幸没有伤及颈部动脉，而是落在了偏向肩头之处。董玉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肩头又是一阵剧痛，也不立马起身，只在那咧着嘴。不知情的段念也不追赵世才，忙抱起董玉，呼了她两声。董玉皱了皱眉头，道：“姊姊，我没事！”段念听她言语有力，不像重伤的模样，这才看她伤口。果见那伤口未留在要处，并无大碍。这才教段念松了口气，骂道：“谁许你这般胡闹？若是那剑锋不偏，可如何得了！”说着，将其脱臼的左臂拧了回来，又痛得董玉咬牙咧嘴。待把肩头的伤也简单处理了一下，董玉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快追赵世才去罢，我去将赵鸿明带来。”段念却道：“不可，我怕你啦，一块去。”

当下二人寻着赵鸿明，回到大堂，便大声呼道：“赵世才，你儿子在这，若是有胆的，自个来救！”仗着内劲，声音四下传开，甚至大街之上，诸多行人都有耳闻。

有赵鸿明在手，二人也就不愁赵世才自个跑了，只在已不堪入目的大堂静候他来。果未过多久，赵世才提剑归来。他见了董玉，先是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目光聚集到了一旁赵鸿明的身上。段念与他道：“这恩怨也该有个了断啦，不论如何，李家的剑法绝不可流落在外！”赵世才道：“你将明儿放啦，此事他听我所言，知之甚少，况且他也没来得及练那碎布上的剑法。”段念却道：“可偏我已教了他些剑法。”赵世才怒道：“那是你教他的，干他何事？快放了他！”却见段念长剑一挥，刷刷四剑，在赵鸿明四肢上划过。他虽被点了穴，也说不得话，但眉头紧锁，眼眸一闭，显是受了巨大的疼痛。赵世才如何快得过段念？见段念如此行事，已是目眦欲裂，提剑便奔上前来，吼道：“饶你不得！”原来段念那四剑，正是断了其筋脉，废了他的功夫。于一个江湖人士而言，这比要了他性命，更难接受。

段念早有此意，毕竟是亲表哥，俩人之间也曾有过不少的暧昧，甚至与段念而言，都到过谈婚论嫁的地步。因而这般杀了他，于心不忍，只得出此下策，心道：“废了你的武功，便从此安分点活着罢。”与董玉道：“放了他罢。”说着，已迎着赵世才而去。扶着赵鸿明的董玉先解了绑着赵鸿明的绳索，再解开被段念封住的各个穴道。赵鸿明穴道方才解开，一声咆哮发出，回荡在整个赵府。咆哮过罢，赵鸿明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那厢正与段念过招的赵世才闻得那声咆哮，心头也是万分难受，因而招式弛懈，给段念抓了个破绽，连连受创。哪知赵世才并不回避，开始如一头出山猛虎，誓与段念不死不休。段念连攻几招，蓦然发觉对方有些不对劲，当下虽占据着主动，对方气势却在缓缓上升，且渐渐不受制约。大骇之下，段念连使数招后，忙着退开。赵世才拆开段念那几招，臂上仍是多出一道血痕，他却毫不在意，反似疯了一般，认准段念直扑了过来。段念心惊不已。便是一旁观战的董玉都惊悚，与段念道：“姊姊，他疯啦！”

听得赵世才一声怒吼，怒发冲冠而起，眼神尖锐如刀，眸子却似出了血一般通红。段念眉头紧皱，道：“他体内真气太过霸道，又未经驯服，当下受了刺激一并而发，真是疯啦！”眼见赵世才持剑奔来，也不讲甚么招式，径直斜劈而下。段念不敢硬接，侧身避开。赵世才长剑落地，地板被劈得粉碎，碎石横飞。这厢碎石尚未落地，赵世才长剑又起，仍是追着段念不放。又见他一剑劈下，直径尺许的大木柱子直接断成两截，整个屋子一阵颤动。董玉“呀”的一声尖叫，段念只得与她道：“玉儿，你先出去。”董玉闻言一阵犹豫，又想：“当下我也帮不了甚么忙，再呆着只会拖累了姊姊。”便依了段念所言。临行前，望了躺地上的赵鸿明，心头不忍，道：“唉，好坏你也照顾过姊姊跟我。”便上前扶起他，将他一并带离。

段念连躲赵世才四剑，那剑已然断了一截，断口附近剑锋都已被砸得蜷曲起来。段念趁他一剑未中，疾步上前，欲要趁机拿下赵世才。刚一近身，赵世才的断剑再度挥来，段念后仰相避。待剑身一过，立马回身，一掌拍中赵世才胸口。赵世才连退四步，狂喷一口大血，兀自不止，再挥剑劈来。段念心想：“可真是个不死不休的场面。”

赵世才毫无理智，只记得要手刃了段念这一个念头，一剑接一剑，尽是竭尽全力。段念又避开两剑，抓着个机会，一手捏住赵世才的右手，想着先夺下他的剑。但赵世才此刻力大无比，逼得段念又以持剑的右手施力，才得勉强压制住。段念侧身反转赵世才的手，“咔嚓”一声，拗得他骨折，那剑方才“咣当”落地。赵世才痛上心头，再度爆发。段念控制不住，一脚横踢，中其腰部，自身借力跳开丈许。赵世才接连受创，才顿了一小会，赤手空拳，又奔了过来。段念长叹一口气，现下赵世才没了剑，只教他不近身，他便奈何不了段念。段念遂使剑攻向其下盘，在赵世才大腿上划开两道口子，顿时教他扑到在地。赵世才一起不了身，段念趁机一挺长剑，直插赵世才咽喉。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呼：“念儿，剑下留人呐！”段念一顿，循声望去，正是赵世才之妻罗氏。罗氏泪眼婆娑，见段念听了，忙上前道：“念儿，他沦落至此，不过自自受。但他终就是你亲舅舅呀，你权且饶他一命，就当可怜他罢！”段念闻言，那股狠劲瞬时泄了，良久才起身，也不瞧罗氏一眼，只取走赵世才身上的碎布，撕个粉碎，叹了口气便走出了大堂。

赵世才一经倒地，竟也没了挣扎，似是泄了气一般。待段念离去，罗氏才敢上前来，抱起赵世才道：“你说你这是何苦？你说教我救你，我却如何才能救你？”瞧着满身伤痕与血迹的赵世才，泪流不止。原来罗氏所住之处，离大堂相去甚远，是以一开始并未知会大堂之事。直至赵世才误以为自个杀了董玉，离去寻了她，这才知会。但赵世才来得匆忙，只与她说了些“你甚么都没做，待会劝劝段念，教她放过明儿。”罗氏见得他身有血迹，忙着问他道：“发生什么事啦？”但赵世才只顾着摇头，道：“一定要劝她！”这时，忽听得段念那句“赵世才，你的儿子在这里，若是有胆的，自个来救”。赵世才也不再说甚么，便提剑往大堂奔去，罗氏拉也拉不住。待她来到大堂，正见得段念将剑刺向赵世才，故此也不问因由，忙住教段念留情。

段念出了大堂，董玉立马迎来，问道：“姊姊，怎么样啦？”段念还剑入鞘，道：“收拾一下行李，走罢。”董玉叹了口气，依得段念所言，去收拾了自个的行礼，除衣物之外，凡在赵家置办的东西一概不要。收拾好了，又去马厩前来两匹马，这便离开了赵府。

出门不远，林无涯领着些兵卒正好赶来，其间就有薛行健。薛行健也顾不得礼节，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啦？”虽然见两人是牵着马、备好行礼来的，但心头仍是有些好奇。董玉撇嘴道：“怎么才来呀？姊姊都收拾好啦。”她说的“收拾”，自是指赵家的人。薛行健略显尴尬，道：“这个……嗯，集结兵马总是需要些时间的。”林无涯上前朝段念抱拳道：“段姑娘侠义心肠，断不会做那等滥杀无辜之事的。现下真相大白，可苦了你啦。”段念心想：“你是林家之人，我这便要去清了林家之事，无须再与你客气啦。”便对林无涯置之不理。林无涯受了冷也不介意，又道：“不知段姑娘此行何去？”一同行的捕快低声道：“林大人，这案子还没结，这样怕是不妥罢？”林无涯板起脸来斥道：“甚么妥不妥的！段姑娘替你们将凶徒找出来啦，你们还要怎地？”那捕快闻言，再不敢发话，悻悻缩到后头去了。

段念道：“想去哪便去哪。”又道：“如果可以，饶他们一命。”说罢，便与董玉走开了。林无涯愣了愣，领着手下的人进了赵府，薛行健却留了下来。董玉见他尾随，疑道：“你还跟着我们干么？”薛行健道：“朋友一场，你们要走啦，送你们出城。”董玉不好阻止，便由着他去。一路三人，都没人发话，就这般走到了城门口。董玉回身对薛行健道：“好啦，承君相送，终有一别，请回罢。”薛行健道：“好走！”段念却与董玉道：“玉儿，你先行一步，我就赶来。”董玉一愣，牵马慢慢走开。

见董玉走远了，段念才与薛行健道：“我就要走啦，你仍旧不肯告诉我为甚么这般么？”薛行健道：“你还是不肯信我？”段念道：“那便这样罢。”牵起马来，就要离去。忽闻薛行健在后头道：“就是那日碰巧看见王志阳出了城，后边有人尾随，觉得与赵世才有几分相似罢了。”段念顿步回身道：“便是如此？”薛行健道：“还有，还你去年的恩情。”段念不再声，跨上马来，走了。留下薛行健在原地，呢喃道：“赤诚如此，真就这样啦。方今世人只图有利之事、谋便己之私，也怨不得你会这般想。今日一别，怕是再见无日，这朋友，也算做到头了。”

段念骑马赶上董玉。董玉也不问他们说了甚么，只道：“姊姊，咱们当下是去扬州罢？”段念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怎知的？”董玉道：“方才见你对林无涯那冷淡的模样，就晓得你已经将他视敌人啦。因而当下是去寻林家兴师问罪。”段念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不觉回忆起这一年多来的际遇，尤其是与赵鸿明相关的，诸如赴孤岛、猜字谜、看烟花，浑如一梦。如今梦醒，该是将仇报了，免得再出乱子，叹道：“梦从今日醒，路自此时明。若是谁拦道，阎罗也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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