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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
少年听见声音夹杂着风一起从远方传来,先酷酷地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才转过头,摆出一副拽得不行的表情:“怎么了?”
“老大你今天也很帅!”他的小弟上来就是彩虹屁,看见少年的嘴角带着点笑意,自己也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今天起得早,就想来找老大。”
少年哼了声,评价道:“大惊小怪。”
“我们当然没有老大这么厉害,能从那么多人里面活下来也是靠的老大,”小弟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们老大这么厉害,幸好当时我慧眼识珠,提早抱上了老大的大腿——”
他说着说着看了一圈周围,小心翼翼地问:“不过老大,你确定要让黑泽加入我们吗?”
少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口道:“怎么了?你们不会因为他头发颜色和我们不一样就排挤他吧?”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啊?”小弟连忙摇头,“就是感觉,黑泽他是唯一一个老大主动邀请加入我们的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少年:“唔。”
他没有否认。
他们自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这座山上——类似于斗兽场的地方,只有打伤打残甚至打死别人的孩子才能活下来。在这样的地方,吃饭要当心被下毒,睡觉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撬开门锁偷袭,今天还活着,明天可能就死了。少年是斗兽场建立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孩子,哪怕他穿得和其他人一样破旧,单从皮相上看就绝对出挑。更何况他不但身手出色,还在这杀红了眼的斗兽场中建立起了一个队伍。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因为就连最懵懂的新人都知道要提防每一个人——谁知道下一秒他们在背后会不会给你一刀。要在这样的背景下对其他人交付信任太难了,可却是无可比拟的诱惑。没人不想脱离无止境的厮杀,尽管只是暂时;也没人不想有一个暂时能停泊的港湾。
少年的队伍做到了这一点。
少年凶名在外,几乎没人不害怕他那层出不穷的诡计和远超同龄人的狠辣身手。他从路边捡了几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回来,小孩养好伤后知道跟着他能活,最起码不用整日担惊受怕,就算伤好了也没离开,死缠烂打地流了下来,这就是少年最初的队伍。
慢慢地,小孩长大长高,笑嘻嘻地喊少年一声“老大”,忠心耿耿地成为他麾下的狂犬。但凡有人对少年出言不逊,少年本人还没给出什么反应的时候,队伍里的其他人就如同狼一般先扑了上去;尽管可能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打斗中断条胳膊断根肋骨,严重的甚至可能差一点就死去,但不管少年怎么说,下一次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黑泽的身手不差,就是不爱说话了点。”清晨的霞光映在少年的眼底,他蹲下身,伸出手去拨弄河水,“但也没关系,反正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就比一堆人吵了。”
少年的眼底带着几分对希望和未来的憧憬,抬起手在空中虚虚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兴致勃勃地同小弟描摹着梦想中的未来。
“他比其他人强多了,如果有他加入,我们肯定会更强大。”他穿着破旧却干净的白色t恤,腿上的牛仔裤已经洗到发白,手臂上是刚刚才结痂的伤口,没来得及剪的额发随意地搭在他的额头上。“有朝一日,”他说,“有朝一日我们肯定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看那些只有书上才存在的东西——比如海,我没有亲眼看过海。我还想去上学,想学更多东西,书上说那些学习很厉害的人都会成为教授,可以在实验室做研究,有看不完的书和资料,以后我也想当教授!”
少年还不懂,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但他现在看到的世界还太小,能了解到的信息太少了。
他不懂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也不懂自己早就成为别人的观测对象,只是站在山间流淌着的河畔,站在能看见日出的地方,然后和最亲近的人说着自己的愿望。
“不愧是老大,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小弟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了什么,吞了口口水问,“但是老大你听到那个传闻了吗?听说他们要挑几个最优秀的人到外面去,老大你不想去吗?”
少年果断地摇了摇头。
“……诶,为什么?”
“到外面去我不一定能做我想做的事啊,什么杀手,听起来挺酷,但我没这个梦想,最重要的是好累。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去学更多的东西,以后看看能不能当个科学家。”少年拍了拍他的脑袋,“而且又没说几个人去,我总不能把你们丢下了,我们得一起。”
“……”
“怎么了?回去吧。”
“……老大,要小心。”
“嗯?小心什么?小心等下走路摔一跤吗?”
——太阳渐渐升上天空,自上而下悲悯地注视着少年和他的伙伴走入山林间,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也看着在他背后,伙伴慢慢坚定的目光。记忆顺着潺潺河流而下,河流奔向没有黎明的黑夜。
“怎么样?喜欢吗?”
镜子里映出少年经过打扮后更加出挑的模样,过长的鬓发被精心修理,雪白的衬衫虚虚勾勒出他初长成的身形。他不太习惯地拨弄着鼻梁上的眼镜,余光瞥见那个老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斟酌了一下,回答:
“……喜欢。”
“你喜欢就好,”老人笑了起来,和蔼地问,“听说你喜欢看书?”
少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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