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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二楼的西北角是一个雅间,平时除了偶尔过路的商人歇脚喝茶外,很少有人会坐在那里,一年到头半数以上的日子都是空着。
平城不像上京城那般,达官贵族、富贾豪绅遍地走,府中多得是婢女小厮,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养出了一身娇贵的毛病,还极喜爱附庸风雅、铺张浪费那一套,出门在外不是雅间不落坐,只吃精食不吃粗。
平城里的人就不同了,生来便没有那个命,什么都得靠自己动手,就连城主这“鸡头”,也挤不进那“凤尾”,府中连管家带小厮总共才三人。大家整日农活都干不完,忙里偷闲来看个戏,要得就是尽情尽兴,看到精彩之处不吝呼声,谁会愿意缩在雅间里,伸长着脖子从珠帘后往下望。
薛榆笑看着雅间外的珠帘:“陈掌柜听了这么久,就不想和我们一起讨论讨论吗?”
茶馆内的油灯早已熄灭,月光隔着窗纸渗进来,勉强能照亮大半个一楼,可二楼却没有窗户,月光只能照亮靠近门边的桌椅,根本就照不到雅间所在的角落,从一楼望上去看见的是一片黑暗。
薛榆这番话,让茶馆里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长终刚刚才退却下去的害怕,又迅速重新爬回了脸上,躲在薛榆身后轻拉着衣袖说:“阿榆,我害怕......”
薛榆微不可见地迟疑了一下,已经伸出去的脚慢慢收了回来,站在原地任他拉着衣袖。
“薛姐你说什么......”赵小山害怕自己一扭头,就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更害怕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不安感,最后还是绷着脸、眯着眼,僵硬地转动脖子往楼上看去,默默在心里念着观里今天才供上的灵女,当看到楼上只一片黑的时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哪里有什么人,薛姐你别老吓我们好不好!”
“我就随口诈一下,想着万一就诈中了,现在看来我的运气——”薛榆另一只没有被拉着的手一转,指尖夹着的纸符倏地掷了出去,细小的悉簌声被说话声盖过,悄无声息地向雅间逼近。
纸符在即将碰到珠帘的瞬间,“轰”一声燃了起来,火舌猛地向上蹿得极高,将整个雅间门口照得一清二楚,“——还不错啊。瞧瞧,这不是我们陈大掌柜吗?”
一张死气沉沉的、爬满皱纹的脸,就这么蓦地出现在了火光中。来人躲在雅间的门框后面,只探出一张脸贴着珠帘,无声无息地不知道盯着他们看了多久。
他被火光刺得微眯起双眼,听到声音整个人狠狠地震了一下,转身就想要逃跑。
薛榆捏起一枚铜钱,屈指向上一弹,一条红线“咻”一声朝楼上射去,如同锁链一般,紧紧缠住了楼上那人的双手。
那人一时躲避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不能动弹,他一言不发地往雅间内退,想要扯断手腕上看起来极易断的红线。
薛榆哼笑了一声,手中又是一根红线射去——这回那人是彻底不能动了,双腿从膝盖到脚踝都被红线扎扎实实地捆着。
“陈掌柜在楼上看了半天的戏,不给点赏银就想走吗?”薛榆将另一枚铜钱丢给赵小山,对他说了句“小心拉紧了”,摇头看着楼上的人,啧啧称奇道,“你说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我都说了是在诈你,也不知道换个地方躲。”
赵小山看着楼上满头花白的“老人”,侧头压低声音说:“薛姐,这个不是陈掌柜啊,他今年不过三十二,没有这么老。”
“是他。”薛榆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完全不在乎楼上的人会听见谈话内容,甚至还提了点声音,像是故意说给楼上的人听一样,“我和你们说过,五行门阵讲究得一失一,门阵帮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你也要为此失去某样东西,可我们的陈掌柜实在是太贪心了啊。”
薛榆深深地看了眼楼上的人,接着说:“他利用门阵得到了两样东西,却只打算失去一样东西,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事。门阵虽说没有生命,可它也不是个傻的,天下万物皆在五行之内,只要“得失”失去平衡,门阵便会反噬摆阵之人。”
哪有什么得一失一、得二失一的好事。
这世间万物终究逃不过因果二字,种下什么因便会得到什么果,早在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好了。
五行门阵本就是个伤人损己的歪门风水阵,真正的堪舆大师对它向来嗤之以鼻,倒是街边那些神棍对它爱不释手,一次次违背良心替人布下此阵。
好在此阵多是用来索财,钱财乃是身外俗物,摆阵人因此失去的东西,自然不会伤及到发肤,可陈掌柜不同,他索要的是魂魄,凡屠戮生灵性命,此因必会结出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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