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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汉白险些把饭喷一圆桌,而硬生生憋住的后果就是呛进嗓子,他咳起来,从一小声变成一大声,逐渐剧烈,快要咳出肺管子。
其他人顾不上思考纪慎语什么情况,姜漱柳倒水,姜采薇拍背,丁延寿吓得停止训斥,全将注意力凝聚在丁汉白身上。
而丁汉白咳得地动天摇,目光却稳如泰山地留在纪慎语那里,含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又掺着难以言喻的稀罕。这小南蛮子太有意思,居然当真了,并且还照着做,他慢慢平复,擦擦嘴灌一口热茶,吐出俩字——“笨蛋。”
纪慎语重新坐下,一脑袋栽碗里,将蜜瓜小枣饭吃得粒米不剩。饿太久了,还想再来一碗,可是师父师母的表情那么严肃,他便忍住。
姜采薇小腿一疼,扭脸看丁汉白。
丁汉白朝纪慎语努嘴,并用眼神示意。
姜采薇了然,二话没说将自己的碗递过去,故意道:“慎语,再盛一碗去吧,顺便帮我也盛点。”
纪慎语见对方向他挤眼睛,立即明白,又盛一碗回来,胸中阵阵发热,饭也吃着更甜。织手套那次是,这次也是,姜采薇赐予他的体贴就像雪中送炭,他感激到……乃至觉得受之有愧。
羹汤皆空,几口人陆续搁下筷子。
两位长辈外出一周,虽然算不上风尘仆仆,但也气力有限,没继续教训小辈。而丁汉白逛荡一天累得够呛,才不管犯没犯错,撂下筷子就回去睡觉。
纪慎语紧随其后,回到居住的一方小院才彻底放松。他踩着丁汉白的影子,上台阶,丁汉白的影子消失了,丁汉白本人也毫无停顿地走开。
他还抱着对方那件外套,打算洗干净再还。
纪慎语没有关门,坐在桌前听动静。听丁汉白跑去洗澡,又听丁汉白洗完跑回来。他掐着时间出去,挡住对方的去路。
丁汉白浑身冒热乎气,潮湿又清新。想起纪慎语晃脚丫子甩他一身水,于是凑近模仿姜廷恩家的老黄,来回甩着头,水珠四迸。
甩完头晕,他皱眉问:“挡着路干吗?”
纪慎语说:“师哥,你为什么替我被黑锅?是我想学车才——”
丁汉白打断:“那也得我让你学啊,左右都会骂我,少骂一个是一个。”
纪慎语看着丁汉白,他想,丁汉白对他属于“少骂一个是一个”?难道不是“不能只骂我一个”?
丁汉白被这人盯得发汗:“你还有没有事儿?困了。”
他连回答都等不及,绕过纪慎语回房间,走得太急甚至撞到对方的肩膀。倘若思绪凝成一团,那轻轻一撞,加上到卧室的几步距离,就散了。
丁汉白已经躺上床,散开的思绪七零八落,这一片是纪慎语注视他的眼神,那一片是纪慎语自说笨蛋,四处飘散,很难拼合。
不光是散了,更是乱了。
丁汉白闭眼,伸手关灯,却触碰着灯罩边缘的流苏没有离开,那穗子弄得他指尖发痒,带电流似的,一直蹿一直蹿,从指尖蹿到心尖。
他霍然而起,估计自己得了什么病,含一片花旗参才沉沉睡去。
纪慎语洗完澡回来望向隔壁,早已透黑无光。他今天情绪起伏颇大,此刻疲倦至极,但仍吊着精神拎起铝皮壶灌水,要浇一浇开始打蔫儿的玫瑰。
吃水不忘挖井人,浇花自然要想起栽花人,于是又忍不住朝卧室望。
那么黑,丁汉白在做什么梦?他想。
一夜清静,丁汉白根本没做梦,天亮后才断断续续梦见一点影像,朦胧的,说不清道不明,西洋钟报时也没能将他叫醒。
他一贯能睡,太阳高照才起是常事。
只是西洋钟不够激烈,五分钟后来了大活人。丁汉白卷被沉浸于庄生晓梦之中,蓦然左耳一痛,结着厚茧的大手揪着他、拧着他,痛得他双眼大睁。
“爸?”
丁延寿说:“还敢睡懒觉,滚起来去给我修车!”
丁汉白扒着床沿嗟叹,半合住眼负隅反抗,折腾一番还是屈服于丁延寿的铁拳之下。他只好换衣服出门,早饭都不给吃,启动破车时肚子跟着一起叫。
车扔进修理厂,丁汉白绝不多待,那里面汽油柴油味儿难闻,机器零件又脏污,向来是付完钱就撤。但他不准备回家,回去要被姜漱柳唠叨,也不去玉销记,碰见丁延寿的话等于撞在枪口上。
打辆车,直奔世贸百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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