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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道:“别去了好么?”辰砂伏在戟天身前,静静地抱着他,沼泽地上流水的声音淙淙而来,把他们往昔的回忆一并带走,直至辰砂松开他的那刻。辰砂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戟天不可能让自己离去,便转过身,摸了摸穷奇的头。穷奇幻化成座骑大小,在玄及面前伏身,让他坐上去。“老公,再见,我爱你。”辰砂骑上穷奇,抱着神兽,穷奇一振双翅,越过沼泽密林,掠出白雪纷飞的天空,化为一个小黑点。昆布终于睡完午觉,精神抖擞地爬出船舱,道:“睡得真饱!”“辰砂呢?”昆布茫然道:“会说话的鸡去哪了?”戟天站在船头,片刻后道:“跟人跑了。”戟天转身,丢给昆布一张卡,道:“这里有二十万金币,外加我温莎领的财产抵押证明,可以抵押四百万,你回雇佣兵都市去,募集兵员,把所有的钱都花掉,尽快帮我召集十万人的雇佣军队。带到玄龟国北国境,与永恒冰原的接壤处。我先跟着他们,那小子估计要先回去杀自己姐姐。”昆布愕然道:“你你你……兄弟,你要做什么?”戟天道:“杀神兽,抢老婆。拜托你了,昆布。”戟天系紧军靴鞋带,如离弦之箭冲出岸边,一路奔跑,紧紧追赶着天空中飞翔的穷奇。跋山涉水的旅途暗杀者之都。辰砂就像只宠物饲养员,身上挂了两只毛球,手上捧着一只乌龟,脑袋上还盘着一只小蛇。“巴、吃……”腾蛇怯怯道。辰砂问:“吃?吃什么?”玄及微笑道:“饿了吗?”腾蛇“嗯”了一声,玄及带着辰砂进了间餐馆,道:“这家店是全帝都最有名的。”玄及叫了个小包间,点上满桌菜,神兽们显是连日奔波,饿了许久,各自扑上桌大吃大嚼起来。辰砂只稍微吃了点,便不动刀叉,玄及吩咐侍应一声,又朝辰砂道:“多吃点罢。”辰砂笑了笑,道:“没什么心情。”少顷侍应送来一把木制小提琴,玄及坐在餐桌对面,把小提琴架在下巴前,微笑道:“音乐能增进食欲,我拉一首给你听听,你再吃点?”辰砂道:“反正都是要死的,吃那么多做什么,吃饱了好上路么。”虽是这么说,辰砂仍是切开了一块牛排,喂进大张着嘴巴的毕方口中。玄及拉起小提琴。琴声如流水般婉转,透过洁白餐桌上摆放的玫瑰花,玄及的温柔双眸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舍,那音乐哀而不伤,萦绕在房中。琴声停了,辰砂忽道:“我还记得,以前戟天在房间外弹鲁特琴,那时候过得真开心。”玄及淡淡道:“人总是容易在爱情中变得愚蠢,比如说他只记得杀我,杀腾蛇国的老祭司等知情人,却忘了神兽们也会开口说话。”辰砂笑道:“或许,不过毕方却是怕他得很。”毕方满意地摸了摸吃得饱饱的小肚子,呱噪道:“才不是!老爸告诉过我,让我不要说!”毕方道:“他说只要别告诉你法阵的事,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不捏我的嘴巴,每天给我吃好吃的……给我做个天鹅绒的窝——”辰砂笑得前仰后合,道:“你最后还是出卖了他。”毕方说:“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呱。”穷奇道:“是我说的,父亲。”辰砂笑道:“戟天没有收买你?”穷奇漠然答道:“有,他告诉我,我是他亲手孵化出来的……他说他爱我,也一样爱着你,他愿意养着我们一辈子,还问我想要什么。”“我什么也不需要。”穷奇冷冷道,继而蹲在餐桌上,舔了舔爪子,开始擦脸。毕方打了个饱嗝,抬起翅膀朝探头喝汤的小龟指了指,道:“老爸也收买它了,但它不会说话,只会点头,所以省了不少钱。”小龟抬起头,茫然地看了辰砂一眼,点了点头。辰砂叹了口气,道:“你呢?腾蛇?”腾蛇结结巴巴道:“找老……婆?”“……”桌前尽数哄笑起来。餐厅二楼,阳台外传来一声口哨,玄及猛然起身,拉开窗帘。戟天站在对街的巷子前,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等了许久,充满阳光的笑容在见到玄及的那一刻敛去,转身离开街前。玄及深深吸了口气,未曾料到这人如此麻烦,竟是穷追不舍,徒步跑过了上百里的距离,足足跑了三天。八月一手抱着她的小熊,另一手扯着窗纱,迷茫地望向远处。凝水喝着下午茶,温柔道:“八月扎,在看什么地方?”八月道:“哥哥还没回来……”凝水笑道:“哪个哥哥?”八月道:“玄鸡哥哥——”凝水朝她招手道:“过来,宝贝。”八月拖着小熊,摇摇晃晃地走向凝水,落地窗外发出一声轻响。窗户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垮塌!“你好,八月!”戟天一炮轰去了半边墙壁,笑着一个翻身,跃进女王的茶室,八月恐惧地尖叫一声。凝水甩出钢爪,尖叫道:“又是你——!”同时间,茶室大门被砰然撞开,玄及闪身冲了进来,一手提起八月,退到墙边。戟天马上抓住凝水女王的头发,不顾其尖叫呼痛,将她的手腕扭到背后,抓着她,退开数步,冷冷与玄及对恃。辰砂奔了进来,站在二人中间。“戟天……哥哥?”八月茫然道。戟天笑道:“或许你不相信,我是来保护你的,女王陛下,你的弟弟想亲手杀了你和可爱的八月扎。”玄及目中蕴着一丝悲痛,道:“你相信么,姐姐?”凝水的脖颈以一个艰难的姿势后仰,咬牙切齿道:“恶魔……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戟天笑道:“我可不像诃黎勒从不打女人,您最好识相点,陛下。”玄及缓缓单膝跪下,抱着八月,吻了吻她的额头。辰砂不忍心看,道:“我们出去罢。”凝水的瞳孔陡然收缩,以眼角余光瞥向玄及。八月发着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强烈不安,她松开了手中的布偶熊,瑟缩着朝后退去,道:“哥哥……”玄及温声道:“就在这里。”八月眼中噙着泪,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点了点头,道:“怎么……了?”辰砂闭上双眼,不忍心再看,戟天却道:“别杀她。”玄及紧紧地抱着八月,以淬毒利爪划开了她柔嫩的手。八月抬起手背,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玄及,道:“为什么……”玄及道:“八月,别怕,我很快就来。”八月仿佛还有疑问,然而她的瞳孔逐渐开始扩散,肌肤变得冰冷,嘴唇浮现青紫色,软软地倒在玄及肩前,她的疑问再也问不出口了。戟天缓缓喘息,道:“你这个禽兽……”“不!”辰砂吼道:“他比我们更痛苦!”玄及把八月温柔地放在地毯上,凝水难过地大哭起来,玄及拉起辰砂的手,道:“我们走。”他带着辰砂离开,甚至不再多看女王一眼。戟天满腹疑问,玄及就这么走了?还是要耍什么花招?他等了很久很久,玄及并没有布下任何后手。凝水哭着不断挣扎,戟天只得放开了她。松手的瞬间,凝水大哭起来,奔到墙边,抱起八月的尸体,恸哭失声。“为什么会这样——八月!”“玄及是怎么了!”凝水哭得晕了过去。戟天此刻的思绪已是一片乱麻,他用烈酒泼醒了玄龟国女王,紧紧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放在沙发上,沉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杀你?”凝水嘤嘤地哭了一会,双眼迷离,只喃喃道:“八月——”不到片刻,凝水又开始大哭。戟天道:“你和玄及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他的亲姐姐?”凝水哽咽道:“我和他只是同一个母亲,我不是皇室的……”戟天知道坏事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皇宫。玄及拉着辰砂的手,两人并肩在风雪中走着。“母亲在嫁过来之前,肚子里便有了我姐姐。”玄及的声音不带任何表情。辰砂牵着他手的手掌稍稍紧了紧,答道:“你父亲很好。”玄及点了点头,又道:“其实真正的女王是八月,我和姐姐说好了,让她暂时接任女王,等到八月长大了,再辅助她坐上那个位置。”他们停下脚步。辰砂道:“你想哭吗,玄鸡。”玄及道:“不要……那样叫我。”玄及抱着辰砂,低下头,伏在他的肩上,大声地哭了起来。他的声音仿佛是失去了最后一名亲人的雪地孤狼,带着“呜呜”的不甘与悔恨,被湮灭在从永恒冰原远道而来的飓风里。越靠近永恒冰原,寒冷带来的低温效果便越强烈,从暗杀者之都直到玄龟国边境,沿路百姓撤得干干净净,再走一天,连三只神兽都受不住了,纷纷缩进辰砂的风衣口袋里。只有毕方的眼泪在风中汹涌而流,时不时扑打着翅膀,将火焰的热量聚成一个保护罩,笼着辰砂与玄及。白天与黑夜的分割线已不再明显,辰砂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他和玄及在一块岩石的背风面歇了下来,准备过夜。毕方喷出一口火,点起了玄及随身携带的固体燃料。火焰在黑暗中疯狂跳跃,身周是呼呼的风声。玄及道:“你看,他还不死心。”说着朝远处指去。辰砂循他所指望去,见远方的另一块石头下也燃起了一堆火,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辰砂看不到戟天,戟天也看不到他,然而他们就这样在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彼此。“你回去——”辰砂揪心地喊道:“别跟着我……我受不了。”声音顺风飘去,戟天听着清清楚楚。戟天提气喊道:“我爱你——老婆!”戟天的喊声被迎面刮来的大风吹得干干净净。戟天又喊道:“我会带你回家的!你哪儿也去不了!”戟天喊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宝贝听不见。”他在石后闭上双眼,蜷成一团,不自然地抱着脚,冷得直发抖。辰砂道:“他不理我了,一定是恨死我了。”玄及道:“他或许说了什么,这么大的风,我们听不见的。”辰砂无比厌倦道:“我对不起他。”他钻进玄及的睡袋里,玄及坐在辰砂身旁,忽然道:“辰砂,他不了解你。”辰砂叹了口气,道:“是的,他和将军都是一样的人,只认为有什么事我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从来不问我在想什么。”玄及好奇道:“你在想什么?”辰砂答道:“其实我很感谢你把我带出了星之墓园,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直到我遇见了诃黎勒将军。”玄及笑道:“那么,你从他身上学会了一些东西?”辰砂想了想,笑道:“或许,从他身上我学会了服从,但我并不想服从命令,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他仅仅把我当作一个兵,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我笨笨的样子。”玄及道:“所以你就一直装作什么也不懂?”辰砂的脑袋冒在睡袋之外,道:“这样不是很好么?他送我去上学,希望我学会书上的东西,却不希望我学会如何与人交往。每天最好只与他说话,这样学了等于没学。”“他要我具备谈吐,知识,不至于让他丢脸,当然,我也不应该比他强……或许不应该显得比保护我的人更强,这样会伤了他们的自尊心。”辰砂道。玄及问道:“戟天呢?”辰砂笑了笑,道:“戟天很好,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看到我受罪,而且几乎什么事情他都能解决……但是他不明白,那个时候他被枪决,应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抱着我一起死。”玄及淡淡笑道:“他缺乏同生共死的勇气,看不得爱人死去。”辰砂点了点头,道:“就像现在这样,我只希望他陪我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但是他做不到……他在害怕,从很久以前就害怕我让植物生长的能力,他总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恐怕会失去我。”“所以我即使渐渐想起来一些事,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流露,我知道他表面上不说,心里一定会很介意。”辰砂的声音接近梦呓,他又回忆起了温莎领的那段美好日子,以及他们还没度完,便被匆匆结束的蜜月。辰砂道:“他讨厌所有接近我的人,包括小东西们。”辰砂伸手摸了摸穷奇的下巴,它趴在睡袋上,睡得真香。“除了我和他共同的朋友昆布,我不应该有朋友,我的生命里只能有一个他……他的生命里也只有一个我,这是件很难办的事,你知道的。”辰砂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文术老大很无辜。”辰砂又道:“戟天虽然常常说:老婆你很厉害、老婆万岁,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希望我更弱小一点,最好是和将军一起的时候,那种呆呆笨笨,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好让他照顾着,不会强得可以脱离他的保护,随时走开。我尽力了,但是我想起过去越多,就越难装出那副模样。”玄及笑了起来,道:“他恨我一定恨得牙痒,那么我呢?”飓风肆虐的冰原辰砂并没有回答玄及的问题,也许他还未曾想通,玄及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只知道他把自己带出了星之墓园,现在又把他带回去,短短的两年里,他们一起经历了从生存到死亡的道路,那是一种微妙的羁绊——似乎比爱人要更深刻得多。然而那已不重要,毕竟,他们很快就要先后离开这个世界了。永恒冰原的飓风呼啸着朝边境处抛来冰雹与暴雪,驻扎在北境的,唯剩一队上千人的玄龟军队。辰砂打量四周,道:“这是我们当初离开冰原以后,落脚的第一个村庄呢。”玄及笑道:“我在这里出卖了你,你当时恨我么?”辰砂想了想,道:“有一点。”玄及道:“这里还有一个人要杀,他是玄龟国最后的血裔了,石韦几个月前被我姐姐派来驻守,现在眼巴巴的只想回去。”玄及朝边境的石碉堡走去,向卫兵喊道:“换防!”他显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取出准备好的手札,在风雪中扬了扬,道:“石韦将军呢?”要塞的大门砰然关上,室内温暖如春,登时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石韦疲惫不堪道:“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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