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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逃 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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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频频回首,却终究不曾停下脚步。

天还未完全亮,上弦月还挂在天边,浅浅的几丝银光还在屋顶的琉璃瓦上打转。

“那人,想必还在睡梦中吧?”他这么想着。几滴露水滴在了脸上,他抬头望了望,几片竹叶在微风中摇曳,随即又有几滴露水砸在脸上,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他用手揩了揩后,再一次回头,京都恢宏的城楼已被雾气遮挡了大半,迷迷蒙蒙的,颇有些仙境的意味。轻叹一声,他加快步子,不再回头,青衫擦过道旁的竹叶,露水湿了衣,他怕再回头,他也许就走不了······

天黑时分,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歇脚,“和那人应该隔了很远吧?”他不曾停歇地走了几天,脚上的旧布鞋已有几处被磨破,他在一块青石板上坐下,脱了鞋,揉了揉酸肿的脚,抬眼望了望远处冒着炊烟的几户人家,他合计着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宿,那人就算寻他,估计也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吧。包袱里还有白天讨来的几个冷馒头,再向哪户人家讨壶凉水,晚饭就算有了着落,至于睡哪儿,他仔仔细细地环顾了四周,最终还是将目光定格在自己坐的这块大石上。“今天还算干爽,睡在石上,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想好了吃住问题,他穿上磨破的鞋,拄着拾来的枯树杆,慢慢地向村中走去。

他踌躇了片刻,方才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木门,半晌,毫无回应,再他准备放弃去敲下一户人家的门时,“吱的一声”老旧的木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屋主人在缝里借着透出的烛光和洒在他身上的月光,又打量了他好一会,开口问道“你找谁呀?”干哑无力的声音透露出屋主人的年龄。“打搅了,在下是一无家浪人,游历至此,恰逢水袋喝空,未尝在这附近找到水源,不得已向您讨点水喝。”屋主人听完了他的解释后,许是被他那张俊秀的脸打动,将木门又开了些,伸出手,示意他将水壶递过来。他从包袱里掏出水壶递与屋主人后,乖乖在门口站着等屋主人。他有想过进屋坐坐,不过,屋主人好像没有邀请他进来一坐的意思,再者,被打开的那条只够伸出一只手的门缝他也挤不进去。屋主人回来了,依然只是从门缝里伸出手将水壶递回给他。“年轻人,我看你面善,不像什么干坏勾当的人,给你提个醒,这一带,近来,常有山贼出没,四处烧杀抢掠,凶恶得狠,连官府也拿他们没法子,若你是独自一人,还是千万小心些。”屋主人递过水壶时,低声说着,似乎生怕声音高了点会被贼人听见。他隔着门向屋主人施了一礼,表示感谢后,沿着来路回到那块青石板处,将包袱枕在头下,以天为被,沉沉睡去,好似屋主人那番话不曾听到过······

天空中飘着毛毛雨,半厚不厚的云层把整片天染上灰白的色调,连一丝湛蓝都见不到。崎岖迂回的山道上,只有他一人独自行走的背影。有些累了,他停下来,立在山道上,仰起了头,任由雨丝倾覆脸庞,不一会儿,密密的小水珠便沾满了长长的睫毛。他愣了好久,直到脖子有些发酸,才低下头来,脚下湿润发软的泥,让他想起了那年柳湖边的泥土,好像也是这般柔软湿润。那时正值阳春三月,也飘着毛毛雨,天空也是泛黑沉重的,让人不禁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在江边等渡船,迟迟等不来,于是摸出了乌黑的长笛,一遍又一遍奏着他师父曾吹过的曲子,那只能让师父从烦闷中解脱出来的曲子,对他不起任何用,还好,遇见了那人,那人清澈透亮的眸子不仅拂开了乌云,也拂开了压在他心上的沉郁······雨下大了,他从回忆里醒来时,全身已经湿透了,脚底有些发麻,他跺了跺脚,快步走向山头——那里有一方石壁,勉强能遮下一人罢。有了暂时的安身之所,他才想起了正事,他接下来要去哪儿呢?京都以南是鹏城,然后是郢都,然后是黎江,对了,黎江!他怎么把黎江忘了!师父还在身边的时候,带着他在黎江城曾住了几年,那几年,如若不是黎江独有的温和洗去了他沉积已久的戾气,以他少时的性子,怕是在这世上活不久吧。那就回黎江吧,他和师父还在黎江的墨山上有座屋,有几亩地,在尘世游荡了这么久,停下来歇歇也好,再次沉浸于回忆里,他靠着石壁坐了下来,瞥了一眼依旧乌沉的天空后,阖上了眼······

“轰隆他在一声惊雷里醒来,天亮了许多,好像已经是第二天了。湿衣在一夜的风雨里竟也干了大半,他站起身,抖抖身上的草叶,再次启程。

穿过一片竹林,正当他以为接下来又是一段坎坷的山路时,眼前却是一条大街,人群攒动,车水马龙,他顿了顿,似乎还未能从突然闯入耳中的喧哗缓过神来。蓦地,他发现路过的人纷纷对他透来惊诧的目光,不时还有姑娘用手绢捂着嘴偷偷地笑。他摸了摸脸颊,仔细检查了自己一番,他好像没有缺胳膊也没有缺条腿,没有少块肉也没有多块肉,这,是怎么了?他低头又看了看鞋子,脚下正好积了一滩水,水中有他的倒影,凌乱的青丝,沾满了泥浆的青衫,因连夜赶路没有休息好而肿起的眼袋,还有露出脚趾的破鞋,这般打扮,活脱脱一个叫花子,他,需要换身行头了。用仅有的半吊铜钱换了身干净的白衫后,他向行人打听了此地的大致情形。此地名为荣城,是郢都以西边界上的一座附属城。正是这座城的城主,曾带人去荣城附近的郢山剿匪,结果失败了。荣城虽在郢都的西边界,却是已处于郢都中心水平带上,这么说来,他只需再跨半个郢都便可进入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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