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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赵老师回忆录20（第2页）

于淼的父亲早年去新疆支援西部，在那里教书搞研究。认识于淼生母的时候还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那时候教书条件简陋，一间破旧的教室，四面漏风。起初是没有学生愿意来上课的，而且当地的大部分人都讲维语，对汉人多少还是有些防备，幸得于淼爸爸那时在大学里修过维语，只是并不精通，生活在维族同胞中觉得沟通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通畅。

一双球鞋，一个军书包和一张嘴是于淼爸爸所有的装备。没有学生来上课他就去请，那阵仗有点像现在的推销员。起初去敲门的时候，有老乡热情招待，拿出上好的葡萄和哈密瓜让他一次吃个够，可最后还是婉言谢绝。有的。老乡则直接拒绝，甚至有人根本就不愿意开门。于淼爸爸很沮丧，劳碌了几个月都没有争取到一个学生，生活也日益艰难。村里的好些人甚至当他是神经病。于淼爸爸坚持了些时日便也盘算着打算离开。

于淼妈妈的出现让于淼爸爸始料未及，扎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一双大眼睛眨巴起来灵动勾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两个酒窝让人看着心动。她跟于淼爸爸说她要来学文化，她可以陪他练习维语，他可以教他维语和英语，教她读书认字。她还说她想到中国的首都去，村里很多人都想去，可是没有人去过，只有在一些图册上见过，她想第一个去。

于淼爸爸连连点头应着，谁知这一应后就整个人向后栽倒下去。于淼妈妈被吓得不轻，悬着一颗心走过去，蹲下叫两声他也不见有反应，用手推了推也不见醒。看着这个眼前这个外乡小伙子红扑扑的一张脸，于淼妈妈大着胆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果真是烧得滚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于淼的爸爸扶到上，想着去请医生可是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其要是要人知道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那该多难为情啊！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去家里取了上次她发烧时剩下的药片来，掰开他的嘴，温水送服，蹲在他边一直等着他醒过来。可是等到半夜里这个小伙子还是不见醒，一张脸还是跟开始一样红扑扑的，额头依旧滚烫。她记得上一次她发烧吃了药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了，可是他吃完药到现在睡两觉的功夫都有了怎么还不见醒呢？于淼妈妈有点害怕起来，要是这个小伙子真要在这里一睡不醒，那她可真就说不清啦。可是现在这么晚又到哪里去请医生呢？就算请得到来回也得走上两个小时。

在屋子里忖度了半天后，于淼妈妈还是决定带面前这个小伙子去找医生，可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背得动他！灵机一动，于淼妈妈去家里推来了运粮食的木头手推车。可是一个小伙子的重量压在上面她根本推不动，想来想去，只好找来废弃的轮胎带一边套在手推车的把手上，另一头套在自己身上。家乡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出门要单是穿着棉袄疾走还有点冷，可于淼妈妈就在寒风中用身体一步一脚印的把于淼爸爸拉到了医生家里。路上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手掌被小石子胳出血来，腿部也有青紫，整个身体又酸又痛，腰也被扭到。

于淼爸爸醒来的时候，看着趴在边睡着的维族姑娘。睫毛像一把心情刷，把他心中所有的霾和不安都一扫而光，高挺的鼻梁和丰满细润的嘴唇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姑娘醒来的时候一张脸羞得绯红，她没敢告诉他，方才他走进她的梦里。梦中他们一起去摘葡萄，还去了葵花田，小伙为她带上向阳花，他们一起舞蹈，小伙弹着五弦琴，她在花海中舞蹈着，麻花辫和火红的裙摆都迎风飞扬着，小伙看着她笑，她也笑。

于淼妈妈站起身，递上手抓肉和囊。于淼爸爸笑笑，心想这西北的女子就是强壮，感冒发烧不喝粥吃清淡小菜，倒吃起热羊肉来，可又不好驳姑娘好意，还是满心欢喜的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坦白讲，这是他来这里吃的最满足的一餐饭了，嘴上满足，心里更满足。姑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于淼爸爸在身后喊，“别忘了明天来上课，我教你读书认字。”姑娘的背影有略微迟疑，没有回头，抱着东西匆匆离开了。

从此，便是彼此相伴好时光。他教她读书认字，她陪他练习维语，还负责起她的一日三餐，每天从家里做好了带过来。于淼爸爸说麻烦，可于淼妈妈从不应，依旧一日三餐照带不误。渐渐的学生多起来，于淼爸爸知道，这都是她的功劳。他看见过她敲老乡家的门，也听人说过她在劝说村里的小孩子来自己这里上学，学读书和认字。她写字给他们看，说都是从那个能干的小伙那学来的。

可爱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发的呢？两人都记不清了，似乎没有人表白，也没有人可以做些什么，那些恋慕和关于爱的小甜都是自然而然发展而来。葡萄园里的第一次牵手，吃西瓜时突如其来的亲吻，那些缠绵悱恻的汉字，那些葵花田里的欢笑，还有时光里互相许诺的未来和甜都是自然而然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呢？”张琳抬起头眨巴着眼问于淼。

后来？谁说的清后来的事情，总之是世事艰难，造化弄人。于淼爸爸想给她一个惊喜，他打算回去开介绍信，然后回来和她结婚，不论将来他们是去北京还是留在现在这个小乡村，他不管去什么地方，他只要和她在一起。临上火车前他只是对他说要等他，一定等他，他很快会回来。于淼妈妈点头，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没有声响。

原以为是简单的事情，原以为幸福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回去的时候，偏偏于淼爷爷已经说好亲，于淼爸爸不肯，跟家里大闹一番，本想负气直接离开，可想到还没到手的介绍信又沮丧起来，想着不管怎样要先把介绍信弄到手再说。谁知道事情一拖竟拖了一年之久。等于淼爸爸回去的时候，于淼妈妈已经不见了，熟悉的人说，“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从小没有父母，本以为找了你就有了依靠和家，谁知道你去了这么久都还不回来。她去找你啦，已经去了有一个月了！”

于淼爸爸赶紧买了返程的车票，心想一个汉语都说不溜的维族姑娘第一次出远门，又不知道他的住址，她怎么找的到自己？可是回去之后，他找了很多地方，也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可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时间一久，他也就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个城市。后来他每半年回去一次，村里的人都说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人见她回来过。

“那后来呢？他们为什么又没有在一起？那这个链子和你的怀表又是怎么回事呢？”张琳在于淼怀里抬起头，皱着眉头焦急的问。

“因为呀，我的小猪要吃饭啦！小的给您做饭不！”说完刮一下张琳的鼻梁，动作里是慢慢的宠爱。

“不嘛不嘛，我要听，我要听。”张琳撒娇的缠住他。

于淼笑笑，轻柔的吻落下来，时间静止，空气停滞，整个世界，他们的心里只有彼此，彼此也只存在于此时！

见到于淼的那一瞬，张琳竟眼眶泛起泪光，难过的想要流泪。长久以来，她等候他、思念他、恋慕他、而此时，于淼在路灯橘色的光晕里伫立，执一束素洁百合，等候多时。

苏子扬搀扶张琳的手有些无力，他感觉到张琳的愉悦和颤抖，尽管她的一张脸平静得毫无波澜，哪怕他对他们的故事和过去一无所知，也无从知晓。可他知道，面前这个让张琳动容的男子定是于淼。

于淼微笑着从苏子扬手里扶过张琳，礼貌道谢，看不出任何的在意和介怀。苏子扬依旧只是冰着一张脸，点点头，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张琳。事后又懊恼，他以怎样的立场和身份对张琳表示担忧和关心？若只是上下级似乎已超过，可说是朋友，也许更谈不上！

坐进车子，苏子扬透过倒车镜看着于淼亲吻张琳的额头，随后蹲下身去张琳脚上的高跟鞋。动作轻柔又体贴。张琳俯伏在于淼的背上，红扑扑的一张脸借着月光，在夜色里比手中的百合还要明亮耀眼。深呼吸，倚在椅背上燃一支香烟，忽明忽暗的火光让他的内心黯淡下来。这样一个合他心意的女子还未靠近便已失去。他想他要给的呵护温暖在其他男子那里不过是轻而易举、稀松平常事情罢了！

张琳将头贴在于淼的背上，他领口的香气让她想起苏子扬车里有森林味道的香水，这样的香气让她沉迷又安心。困乏的双眼几乎都已睁不开，忽的又想起苏子扬来，到现在还未听到他车子发动的声音。以为是自己错过，回头望一眼，他还在那里，没有离开。于淼感觉到她的动作，问她在看什么，张琳只答没什么。于是，于淼也停下脚步，朝苏子扬的车看过去，他的车子已发动，行驶在夜色中，路过街边的霓虹和居民楼的盏盏灯火，没有人看得到他内心的孤独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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