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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攸州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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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阳，客栈和安南军营两边按照约定，天还未亮时便起来更衣盥漱准备今日事宜。白子鸿梳洗妥当后避开李启暄的视线将无鞘短刀藏在腰间，这黛色绸袍一盖除他之外便无人知晓此事。少年将青丝束正后并未离开铜镜前，他偷偷从镜中去看提笔记事的黛衣青年，而后毫不犹豫地握起匕首别在了腰间。

“存韫。小二送了些吃食上来，里面有你喜欢的糕点。”白子鸿收起纸笔唤少年过来吃些东西，他亲手用红色的云锦布条将李启暄的宽袖缚好，又为今日之事向人嘱咐一句，“量力而行，不要逞强。”

李启暄点头应下，旋即为人执勺盛粥。

昨日午后巡卫来报，说是从第二户人家里走出一个头戴法帽、满脸褶子的老媪朝镇上的祠堂去了。李启暄听罢立即动身随巡卫去看，最后竟在祠堂顶上窥见几位镇中百姓将那老媪奉若神明，言语间还不惜以他人性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李启暄听的怒火中烧，当即决定要在第二日祭河典上向百姓揭露这几人的恶性，并要对之严惩不贷。白子鸿得知他的决策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告诉他将匕首带好。

卯末辰初，白、李二人在润生河入江口处与吴其衡会合。白子鸿让吴其衡安排布防，自己则独自一人登上已经搭建好的祭坛仔细查看。台案、香柱都与寻常无异，最后将他视线留住的是脚下奇怪的符文。白子鸿退后几步看出符文全貌，这正是他在懿州见过的索命符。

李启暄见青年站在台上不动，就也跟上去看看这祭坛有什么异样。可这梯台刚上几层，他就被白子鸿遣去拎水过来。待李启暄再上来时，因为手捧头盔要低头看路，他一眼就发现了台上有些突兀的暗红，再仔细一看全貌，他也就懂了白子鸿为什么要他打水上来。

“看来，她想要的可不止那几船人命那么简单。”白子鸿将河水泼在台上用鞋底蹭了几下，符文虽然没能洗掉但也花成了一团，这咒术应是无法起效了，“存韫，你再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这个符文。”

“子鸿哥，你也别站在这了，跟我一起下去吧。”

李启暄不知道这符文是否还会起效，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这个青年受伤。他的子鸿哥脸上好不容易养回些血色，可经不起那些秽物来扰。白子鸿向河江相融处望了一眼，朝阳东起，霞光万里，那水面上翻起的浪，成了此间最不入画的景致。他转身让李启暄小心脚下，自己也跟着少年一同下了梯台。

辰正四刻，巫婆登临祭坛做法。

白子鸿左臂擎鹰站在远离人群的河边时刻注意水中的动静，吴其衡会协助李启暄摆平巫婆一行，而他要做的只有保证河中秽物不会伤及少年储君。

“小东西，你一定要认出那条云锦。”

李启暄混进人群前排，他看着那些人利欲熏心的模样，不免有些反胃。经咒声起，金铃作响，李启暄察觉自己身边的人都突然躁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圆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目，像是看见真仙降世一般伏地叩拜。李启暄见身边几人将额头都磕出了血，连忙从缝隙间跨过向前行进。正当他要靠近梯台时，祭坛上的巫婆却突然转身，两指并指，大声呵他。

“就是此人冲撞河神，窥伺天机！若不以其祭河，神愤难平。到时会有巨浪滔天，覆灭此镇！”

观礼的人逐个从地上站起，他们应声向李启暄的位置涌来，而吴其衡安排在人群中的安南军也只有少数来得及回到少年身边守卫其安全。黑鹰鸣唳，低飞扑翅让人群与守卫的安南军拉开距离，李启暄则被一只手从恶鬼中抽离，撞进了那个满是茉莉香的温暖怀抱。其余人等也都从两侧赶来，用铁盾驱散躁动的人群。

就当白子鸿正为少年无事而松了口气时，他的腰间却突然被一个力道从身后紧卷，只是一瞬，就将他拽离了地面。李启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就已经不见了白子鸿的踪影。他凭直觉向水边跑去，却见水蛇翻浪向他这处卷席。少年转身向回跑去，却不知被什么缠在腰间，将他向水中捞扯。

猝然惊雷不绝，李启暄腰间的力道也就此消亡。他看了眼被落雷平息的水面，慌忙在腥臭难当的河里寻找白子鸿的踪迹。

水草被惊雷打断，白子鸿也得以自由。但方才一瞬入水让他来不及闭气，又因为挣扎消耗和精铁护腕的沉坠，他这个不会凫水的人只能看着无法触及的水面，逐渐意识不清。

“咳咳咳！”

白子鸿被人架在胳膊上用力的捶打着背部，他朝外吐着刚才呛进去的水，难受至极，清醒些后又感受到水灌进鼻中带来的疼痛。他抬手抹了一下鼻底，竟见了血。白子鸿也看不清是谁递来了手帕，只是下意识拿来垫在鼻下，继续应着捶打向外吐水。

“季凤，好些了吗？”

吴其衡扶起缓过劲来的青年裹上了李启暄的丹色外衫。李启暄看着白子鸿拨开紧贴在额上的湿发，露出发下泛红的眼尾，而那手中的白绢手帕也已被鲜红浸透了一块。他见青年的黛衣紧贴在身还滴着水，只觉得自己的外衫对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白子鸿由吴其衡驾马先行送回了客栈。等李启暄回去时，青年已沐浴更衣在二人的床榻上安眠。李启暄斜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安睡之人，他明白那些东西本是冲他而来，却误打误撞被青年以身挡去。救回白子鸿的功臣也从窗外回来，收翅落回站架上，它似乎察觉到主人正在安眠，故而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子鸿。你睡醒起来，会怪我吗？”

李启暄学魏郎的叫法轻声唤了白子鸿一句，这样他就会觉得自己同白子鸿是一般年岁，能像魏郎那样将他好好护着。

他的目光停留在青年复归苍白的脸庞，好像一切又退回了永昌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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