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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去的时候,周芷若抱着贝锦仪痴痴地坐在柴房里,背对着人,什么话也不说。第二天清晨,也不知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原本以为深受打击,继续作雕像一般的周芷若竟然又活了过来,自己换了身素衣服,洗了脸不说,还给贝锦仪换了套新衣,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的屋里,脸上盖了白布,如普通待下葬的人一般,收拾得齐备。
这模样比昨日的失控更为吓人。
卫璧作为主人起来得早,一进院子就听到底下的老仆来报,说周芷若周姑娘也不知道睡没睡,一大早也不叫人,自己打了水,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又打了一桶,把贝锦仪贝姑娘的尸体抱了进去,关了门,似乎清洗了尸身,换了衣服。
可能是见了昨晚周芷若伤心欲绝的模样,今早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着实可怕,眼睛明明红的厉害,但神色却如往常一样,见着人亲切礼貌,就算是对着仆妇也半点架子没有,早上看见他们还点头微笑,和昨天傍晚来厨房取饭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但总让人觉得特别不对劲儿,好似一望无际的大海,没人知道底下是如何的暗潮凶险。
卫璧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摆摆手叫人多注意着些。峨眉派远来是客,且无论江湖地位,还是武功气势,都高出朱武连环庄不止一截。若是当初两位庄主在时,或可撑一撑场子,此时他卫璧一人,就算再加上武青婴,一共两个,恐怕连一个丁敏君都不是对手,遑论静虚与周芷若。昨晚上他虽未动手,一直与那峨眉的几个男弟子站在外围,但他也算是瞧明白了,若依着昨晚那情形,也就周芷若能与韦一笑过上两招,剩下的峨眉弟子,哪一个都不是韦一笑的一合之敌,就算是峨眉众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是韦一笑的对手。对方那身法、轻功,就算是朱武两位庄主在都碰不到他的衣角,可周芷若的剑却能伤了他。即使是韦一笑轻敌,可后来周芷若能突然站起身来,显然内力不弱,就算与韦一笑比很是不如,与其余在场所有人比,已是不同寻常了。看那周芷若的年纪,今年似乎还未满双十呢。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卫少侠。”卫璧正兀自愣神,猛然听见耳边有人唤他,一抬眼方才发现周芷若就站在距他三四步的地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卫璧的心刚一提上来,便被周芷若下一刻的哀婉眼泪给冲散了大半。
“劳烦卫少侠去附近问问,有没有棺材铺,若是有,便替我定两个来。银钱自然不会少,若有厚些的,便要厚些的。顺便再做两个排位来,一个写峨眉贝锦仪,另一个空着。等到韦一笑死了,正好能用上。要是死的是我,还劳烦卫少侠把我的名字,填进去。”周芷若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身后陆续有脚步传来,故意眼睛往下一瞥,不带一丝温度,冷冰冰地道。
“芷若,寻韦一笑为锦仪报仇之事不急于一时,等到师父来了,攻上光明顶,自会有手刃魔教法王的机会。你此时势单力薄,又不知其踪迹,若贸贸然去报仇,落入贼子的陷阱,得不偿失。”静虚这一夜也没睡好,今晨她亦早早起了来,不过还是稍稍晚了些,一到此处就听见周芷若这番的言辞,心里不由愈发担忧。
“静虚师姐莫急,芷若不会冲动妄为。”周芷若闻言转过身,垂首道,“只是想备用罢了。说实话,我周芷若自上了这昆仑山来,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能亲眼看着剿灭魔教自然是好,可若看不见,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人生自古谁无死,芷若不求个青史留名,只求个良心能安。我们习武,不就是为了能有这一天么。魔教之徒凶狠狡诈,芷若自来时便早已细细查过他们的事迹传说,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因何而死,芷若心里早已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就算昨晚不是贝师姐遇难,依着青翼蝠王那一身治不得的寒毒,他也必要寻一师姐妹吸血救命。他虽武功高强,但德行却犹如蝼蚁,一举一动都要靠着旁人来给他续命,若是不慎去了个人迹罕至之处,怕是活活被毒功冻死。这般的宵小,就算是我斗不过,还有师父,还有天下英豪。”周芷若早已缓了过来,也许只是面上缓了过来,可心里的恨意却一刻未停,反而因着这一夜的功夫,愈加深入骨髓。她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师姐妹,看着她们从柔弱到坚强的面孔,心里却是细细密密的疼。也许再过几日,这些熟悉的面孔会愈加少去,而这大势之后,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静虚闻言嫌是松了口气,后来心中竟然激荡起来,涤荡宵小,匡扶正义,是每一个正道之士的心中所愿,便是这途中遇到了些许艰难,也不该退缩不前。韦一笑来的太快,功夫也太诡异,手段又是如此残忍,也不怪周芷若伤心悲痛,就是她一想到贝锦仪昨晚遇难的样子,也是心如刀绞。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韦一笑随时可能再来。不是芷若不甘心,也不想叫其他师姐妹再无辜丧命。师父怕是来得晚,但别派的前辈也许会有到了附近的。不知师姐可曾有耳闻。”周芷若看见丁敏君也出了门,眼看着便要到了跟前,不由抬起头来,望着静虚。
静虚闻言也是一皱眉,昨晚那韦一笑离去时她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别看着昨晚那般态势,似乎是她与众位师姐妹反应不及,才叫韦一笑得了手。可她自己心里明白,韦一笑身法诡奇,自己用上全力都跟不上他半步,若真是自己落到了他手里,也未必能够挣脱,更遑论其他姐妹。也许只有周芷若,能有空使个同归于尽的招数,旁的人,怕是皆要如贝锦仪一般,被他吸干血液而死了。
“听说少林派的大师早早就出发了,只是不知路线,应不与我们同道,离得怕是稍远。倒是昆仑派的前辈,听闻前两日还有人在左近见过,也许能去求见。”静虚略一沉吟,刚说了这两个派别就见丁敏君挤上前来,脸带嘲讽,不屑开口。
“师姐这话咱们自己人说说就行了,真传出去,咱们峨眉大弟子竟要求昆仑派的庇护,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那脸还要不要了?我们峨眉与昆仑本是平起平坐,若真论上功法来,未必就比他们差了,不过是我们修习日短,方才差了些。况且我们这时候过去求主,后头还有一个飘忽不定的尾巴,要是那韦一笑不掳咱们峨眉的人了,反去掳昆仑的弟子,一旦得了手,我们岂不是平白与昆仑结了仇?周师妹胆子小,见识少,这话随口说说也就罢了。毕竟她也代表不了峨眉,说不定那一日就嫁到别派去了,但师姐可要多多顾及。”丁敏君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宋青书的房门一眼,所幸宋青书并未出来,否则那场景就是尴尬得紧了。
周芷若闻言默默看了丁敏君一眼,倒是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点头认同,而是默默地曲了下手指,想要摸摸左臂上那枚假的守宫砂,但是这举动太过刻意,到底是忍住了。
不过,法子总是人想的。举派求助这事既然做不来,那就另想一个法子。成昆一定早早就来到这附近了,他熟悉地形,又知道密道,也不知现在埋伏在何处,是自己一个儿藏了起来还是混在少林的队伍里除魔卫道。
无论怎么着,她周芷若总会要让那个心系师妹的混元霹雳手成昆自己寻来。
圆真摸了摸脸上的血污,从死人堆里爬起身来,借着皎洁的月色又从怀里掏出了一跟细细长长的布条,眯着眼,看上头写着两句话。一句是: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罚,我都甘心领受。另一句是: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这两句话,在这数十年里,如跗骨之蛆,日日夜夜地折磨在他的心头,叫他一闭上眼就止不住地回想那日的场景。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藏身少林,不止是因为少林高僧众多,且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能护他周全,更是因为那日日夜夜的梵音和檀香能静他心神,能叫他在报仇之前忍下心来,不折磨自己到伤神崩溃。每次他化身魔教之人做了恶,他都要再佛前诵经持戒,洒扫庭院,平日在寺里也是与人为善,少有争执,凡事动心忍性,常怀悲悯之心,也因此,少林上下无一人曾怀疑过他,他师父空见大师更是对他深信不疑,因此才会任由自己被谢逊活活打死。
阿弥陀佛。圆真忍不住又打了个佛号。要不是他突然看见这满天四散的纸条,他本来想要等到最后几日再假死逃遁的,可如今,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和过往,要激他相见,他便是不能不见。毕竟那日明教的密道,本该是空无一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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