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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笑道:“早起去拿了几样定好的绣品,不过白来瞧一瞧你罢了。”
她将那拎着的绣品抖落出来,也不在意木兰的反应,自顾自地比划着赞叹:“瞧瞧这针脚,到底是苏州的绣娘,赶工了整一月,这鸟儿竟是栩栩如生,连羽毛也纤毫毕现。”
木兰斜着眼瞟她,目光落到绣品上,竟是轻嗤一声,搭了腔:“这七彩文鸟哪里是这样绣的?织物便叠得不讲究,两层平纹丝夹一层苎麻布,再以铺绣打底,辫子针勾鸟羽同眼珠子,这才是精巧细致,这才有活物的样子。”
“哟,倒是我不明白了。”阿音含笑将绣样收了,心中有了数,盈盈顾她一眼,委身告了辞。
天儿还早,原本约的李十一几个尚未登门,阿音便将绣品往院儿里的石桌上一搁,问扫洒院子的五钱:“阿罗姑娘起了么?”
五钱道:“起了。听闻你来了,请你过去吃茶。”
阿音以绢子搭着挡太阳,却之不恭地往阿罗房里去。
君山银针冒着开枝散叶的香气,替主人向来人诚意十足地问了好,阿音坐至桌前,抬碗掀盖,自顾自噙了一口。
阿罗一身鸦青的宽袍子,立在书案后练字,广袖长裙衬得她越发柔情了,如墨的黑发同衣裳连在一处,簇拥着苍白的面庞和如玉的皓腕。
她同阿音打过招呼,柔声笑道:“阿音姑娘倒十分不见外。”
阿音也笑:“前一世见也见过,哭也哭过,我又客气什么?”
阿罗埋头瞧着游走的笔端,轻嗓道:“说的是。”
阿音将茶搁下,行至她身边,也随着她欣赏字迹,问她:“你这差事,少说干了也有七八百年了罢?”
阿罗想了想:“怕是不止。”
阿音俯下身子,胳膊肘撑在桌面上,侧仰头望着她:“那我同你这一面之缘,你记得这样清楚,怕不是那傅无音美艳绝伦?”
阿罗将笔搁下,摇头:“我不大辨得美丑,只是听闻,傅无音许久未出阁,是因生得不漂亮。”
阿音郁结,怏怏抬起身子,就要往外走,才刚停至青花瓷抱肚花瓶前,却听得阿罗道:“你身体里头,是腾蛇?”
琴弦崩断之声,划破了空气中的静好,阿音转回头,目光里压抑着凌厉和探究。
阿罗叹了口气,搁下笔,烟雾般款步行至她跟前,望着她道:“腾蛇乱情,这便是你入了胡同的缘故?”
阿音将骨头一软,靠到雕花的木棱上,脖子悠悠晃了晃,抱着胳膊笑问她:“怎么?”
动作和语气里的防备毫不遮掩,阿罗蹙了蹙眉尖儿,嗓子清淡如温水,却熨帖得恰到好处。她想了想,说:“腾蛇渴求异性之精元,寻常凡人却经不起几回神兽的索讨,是故你不能专情一人,否则他将有性命之虞,是不是?”
阿音轻嗤一声,行着踏花一样的步伐坐到床边,撩着上头的流苏穗儿,一双修长的腿架起来,从旗袍的缝里透出浸淫脂粉的媚态。
她问她:“怎么?你有法子?”
原本只是一记揶揄的还击,却不曾想阿罗跟了过来,认真道:“有。”
阿罗立在跟前,微微勾头瞧她:“我本是冥气,不辨雌雄,腾蛇所需之精元,我亦有。”
阿音睁大了眼,不晓得该先惊讶头一回有人这样直白坦荡地邀请她翻云覆雨,还是该诧异面前柔弱的姑娘竟不辨雌雄。
她咬着绢子,将怀疑的眼神抵向阿罗的前襟。
阿罗尴尬地别了别脸:“我修的是女身。”
“那精元?”阿音的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
阿罗亦直勾勾看进她的眼底,抬手碰了一下自个儿的嘴唇:“亲吻。”
阿音咬着嘴唇低低笑一声,别过头去,将流苏穗儿又在手指里头绕了绕。阿罗垂下睫毛,正要撤开步子,却忽见一双染着蔻丹的手将自己领口一拉,令她迫近面前歪头凝视的佳人,而后迎面撞上一双含着脂膏的嘴唇。
她同她突如其来地亲吻,吻得莫名其妙,也吻得天雷地火。
若这吻勾出了更多无处安放的绮丽,那便顺势酣畅淋漓地梦一场。
她将为她呈上山峰,奉上河流,惊醒黄昏,也催眠黎明。
别来无恙,傅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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