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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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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扳倒何家出了口恶气的柳家，旋即迎来了一场更大的灭顶之灾。在回乡安葬柳老相爷时，柳氏老宅不知为何传染开了时疫，竟是全府上下三百多口尽数死于非命。只有柳老夫人恰巧带着女儿柳飞烟出门，才得以逃过死劫。

柳氏嫡支全灭，才给了何家孤儿寡母喘息的机会。本来何彦庭只要不犯大错，无论仕途是否顺畅，再往上升一升不成问题，等嫡子何锴入仕的时候，再不济也能袭个六品，有何彦庭的资历和人脉保驾护航，再往上走就容易了。待到何彦庭退下来，何锴已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了，何家的显耀便可继续下去。

但何彦庭既已去职身死，何锴便失去了门荫入仕的资格。这类被推出来顶岗罢官的事情原也并非罕见，多数情况下，皇上知道你冤枉，等风头过了，会再找个坑补偿你，若原来的坑还没有被占，甚至官复原职也不无可能。他这一病死，皇上想给他机会复起都没法了，何锴亦再无门荫入仕的可能。

失了主心骨的何家孤儿寡母坐困愁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另谋出路。何彦庭所在的何氏一族早就因人才凋敝而式微，何彦庭可谓是复兴何家的唯一指望，其他族人还眼巴巴盼着他提携呢，吴氏根本指望不上他们。事实上，自打听闻他犯事，平日里时不时上门，恨不得扎根何府的族人便再没出现过。

幸亏何母所在的吴家，经世盘踞朝堂，在朝中有些根基，她也算兄弟有靠。等到何锴出了孝后，吴家便帮衬着给何锴活动了个翰林院编修。

入职翰林院，身为世家子的何锴在身份上就有点尴尬了。翰林院是什么地方？科举出身的文士聚集之地，谁不是一路乡试、府试、殿试上来的，一个从未经过科举的世家子混迹于讲求科考资历的翰林院，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别说出头，连好处也没有多少，何锴在此不过是能有了差事，混口饭吃罢了。只因翰林院乃是清贵之地，也就是名声好没有油水的清贫之所。科举有个好名次，名声在外，入得天子的眼，在此熬熬资历后说不定有朝一日便可被授以实缺，飞黄腾达。即便时运不济没有机会离开，翰林学士在民间的名声也好听，这可是状元榜眼探花三甲云集之地，清誉名满乡野，同乡的读书人皆与有荣焉。

但何锴是世家子，他要读书人中的清名有何用？何况他不试而第，恐怕只能得到骂名。如此一来，他清也没有，贵也沾不上边，成了翰林院最尴尬的存在。

所以何锴虽入仕，但他的仕途却是完全无望了，若无天大的机缘造化，便只能一辈子混在翰林院饱受来自科举入仕的庶族及门荫入仕的士族两方面的鄙视。

吴家这事办得漂亮。他们出面为何锴谋差事，不过是他们孤儿寡母势单力孤，若娘家兄弟袖手旁观，未免落人口实。但这差事也不能让何家得到任何好处，何父毕竟是获罪之身，侍郎落水案受牵连的人太多，仇视何家的人不少。不说别的，就光失了嫡支这一大靠山的柳家旁支，怕是恨不得活撕了何家。

何家人丁不兴，柳家却是不乏人手的。柳家被誉为第一世家，累世公卿，族人姻亲遍布朝野，门生故吏如过江之鲤。在朝政上，若柳家拧成一股绳，就连圣上也不能一意孤行。因而在嫡支族灭之前，柳家之势，朝中无人能与之抗衡。

也正是因为柳家正房全灭，吴家才敢给何锴活动差事。不过柳家旁支还在，朝中不乏有些权势。相较于柳家，失去何彦庭的何家却是彻底不能翻身了。为了在朝中没权没势的何锴，招致柳家旁支、姻亲的迁怒，并非明智之举。

何况何锴入仕后，昔日的仇家必会使绊子为难他，吴家还得为他保驾护航，甚至为之与人起冲突，可说是甩不掉的祸端。吴家能在世家林立的朝堂坐大，深谙左右逢源之道，将何锴这烫手山芋抛到翰林院这冷衙门，既全了兄妹之情，又迎合了深恨何家的同僚。

吴家谁也不得罪的妙招可害苦了何家母子。身为嫡长子的何锴亟待撑起何家门庭，却在起步之初便仕途尽毁了，对想要翻身的何家来说，这无疑是万劫不复的打击。

吴家的做法不能说错，因为为何家出头，的确有损吴家的利益。但下手却是太过狠了些，彻底激怒了何家的一个狠人——何铎。何彦庭有两个嫡子，长子何锴，次子便是这何铎。

据说当日十二岁的何铎看着数度晕厥的母亲和欲哭无泪的兄长，愤而怒起，发誓必将光耀何家门楣，然后跑到梅将军的府前，跪求拜在梅将军门下。

何铎这一跪，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搅动了京城各大世家不得安宁。大旭向来强调的是士庶有别，士族和庶族一直互不通婚，甚至也不交往，所谓坐不同席也即源自双方事往来上的泾渭分明。究其原因，不过是士族在家世上的声望权势远超庶族，看不起寒门庶族，以与之交往为耻。士族盘踞朝堂，垄断了高官显位，庶族想要有出头之日，只得投身行伍，从士族不屑为之的武职上谋求前程，这更加招致士族的鄙夷。

如今，何铎一世家子弟，还是世家中数一数二的何家嫡子，在出生寒门庶族的武夫大门口跪着，丢的是所有文官的人，打的是世家的脸。向来是同级高一等的文官，在武官面前如何再高得起来？百年世家，名门望族，都被庶族踩到脚底下了，今后让世家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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