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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5日,00:10。一室俱静。陈蒹躺在南京家中的床上,盯着手机显示的时间: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一点点与贺老师航班离开的时刻靠近。
“叮咚——”一条手机短信消息提醒,来自贺老师。她习惯性想按下“”,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却终究没有点开。
几乎同时,航班app发来提醒,飞机已经准点起飞。
她无力地放下手机,心里好像用力地空出来一块,仿佛自己也乘着一架飞机,穿梭在云层之间,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不知觉间,她似乎陷入短短长长的梦魇——某一天清晨起床拉开窗帘,雪白漫了光秃秃的灰黑色枝桠如画。
万幸,清晨的闹钟适时叫醒了她。洗漱,做饭,和父母一同用早餐,再送别上班的他们。房中只剩下陈蒹一人,她却发现自己仍然害怕去看来自贺老师的信息。自己设想过千千万万的答案,甚至为每一种答案都做了足够的心理预期,然而当答案要揭晓时,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时至中午,陈蒹按照事先约定,启程去机场迎接江哲,他说他会在南京短暂停留一天。她站在到达口,看见一个女生推着行李箱出来,一个男生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走到她身边,他们紧紧相拥,忘情亲吻;突然间,女生哭泣起来,男生并没有手足无措,而是自然地将她揽在胸口,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瞬间,陈蒹仿佛看见了两三年前的自己,为了和贺老师增多共同语言,她以常人不可想象的努力,跨校跨专业读研,成为贺老师的直系学妹。
——她甚至没有过多思考,这一条路是不是她所喜欢的,只要贺老师喜欢就够了。许多时候,她曾想把自己的委屈不安倾诉给贺老师,在他怀中放肆地哭泣一番。可她又怎么忍心,让压力重重的爱人,再添哪怕一点点的负担?
“陈蒹!”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前,对着她细细打量。江哲将自己包裹在黑色薄羽绒服里,仍然穿着半旧的牛仔裤配白色的球鞋——陈蒹这才确定,她和江哲,竟然重逢了。
“你瘦了。”他抬手轻抚她的头,一如他们分别时的情景。
她怔了片刻,她明明看出他也瘦了几分,却不好意思再接下话语。她只好躲过他关切的目光,说道:“嗯。我们……走吧?你住在哪里呢?”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不急,我租了一辆汽车,我们先去提车。”江哲拉着行李箱,竟然大步流星地带着她行走,精准到达预约租车的柜台。
“你有中国驾照??”她有些佩服他超强的全球适应能力。
“嗯,在中国交换的时候考过。你有替我做半天旅游规划吗?”他一边在柜台办理办理手续,一边询问。
“……有啊,我们先去夫子庙。”
“啊?夫子庙旁边是不是有个秦淮河?”
“是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听我朋友说他们都是夜游秦淮河……看来你是准备让我日游?”
“哦……好像是哦……”其实她并没有计划和他共度夜晚,可她明明应该想到,江哲有“习惯性亲近综合症”。
“没什么,走吧,都听你的。”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带着她一同去提车。江哲开启车门,陈蒹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你明天会去哪里呢?”
“哦,北京,我要回清华念博士。”
她仿佛听到了一句颇不真实的话语,侧头看他,恰好迎上他略为得意的神情。她问道:“你不是在MIT读博吗?为什么要去清华?”
“我的论文有一部分研究需要在中国试验。清华蛮好啊,我很喜欢,就回来了。美国投行的工作我也辞掉了。”
“很大的牺牲……你抛弃的都是别人努力争取也不一定能得到的。”陈蒹低眉,想起为了一个名校教职辛苦挣扎多年的贺老师,江哲的家世的显赫和事业的成功,简直显得太过耀眼。七八中文最快^
他当然不理解她所说的“牺牲”,便换了话题:“你男朋友在南京陪你吗?”
“没有。”她恍然想起贺老师发的短信,此刻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勇气。她打开手机信息,目光在屏幕上驻留了许久——“再见。”
这两个字,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为什么此刻拼在一起时,却偏偏看不明白。
整个身体突然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攫住。她下意识地握紧手,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陈蒹?陈蒹?”恍惚中,她听见身旁人的呼唤。
“我和我男朋友,前几天分手了。”她故作轻松地说着,抬眼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阳光依然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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