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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离奇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僵住了,就连萧景琰自己在做完这一系列举动之后。也立即意识到不妥,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目光游动地道:“这点心……不新鲜了……”
太子东宫端出来待客地点心会不新鲜,这种说法实在是太新鲜了,新鲜到他解释了这一句之后。效果还不如他不解释的好。
梅长苏地目光,慢慢地移到了旁边小桌上,那里摆放的是一份细点拼盘,有芙蓉糕、黄金丝、核桃脆,还有……榛子酥……
从表情上看,梅长苏似乎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只是慢慢垂下了眼帘,面色渐转苍白,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心中剧烈的翻滚与绞动。原本仅仅是有意试探。然而真正试探出结果之后,他却觉得说不出的难受,胸口一片紧窒一片冰凉。
萧景琰依然抓着梅长苏地手腕。曾经健壮有力的手腕,如今虚软地轻轻颤抖着。令他胸口如压磐石。不由自主越握越紧,紧到想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转输过去。不过除此以外。萧景琰没有敢做出任何其他的举动,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因为坐在面前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同时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朋友。林殊历劫归来,已不是当年经打经摔象是白铁铸成的林殊,萧景琰不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做错什么,说错什么,所以他只能握着那只手,默默无语。
良久之后,梅长苏轻轻挣开了他地攥握,扶着座椅扶手慢慢站了起来,灰白的双唇微微抿着,低声道:“我家里还有点事,请容我告辞。”
“小……”萧景琰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喊出口,只能看着他转过身去,步履缓慢而飘浮地向门外走去。
一旁的沈追和蔡荃已经看呆了,两个人都鼓着眼睛,微张着嘴,表情如出一辙,不过现在萧景琰早就忘了他们还在这里,在殿中僵立了片刻后,又追了出去。
梅长苏尽量想走得快些,但大病初愈又情绪激动,四肢和脸颊都是麻麻地,刚走到廊外的长阶,膝盖便一阵颤软,不得不停下来扶着栏杆喘息。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梅长苏知道萧景琰地视线还追在后面,因此咬牙撑着,不想在这个时候显出任何虚弱之态。他们以前直并肩成长,他们一起赛马,一起比武,一起争夺秋猎地头名,一起上战场面对烈烈狼烟;他们前锋诱敌,被数十倍的敌军包围时,一起背靠背杀出血路。骄傲而又任性地林殊不能想象,有一天景琰会奔过来扶住自己软泥一样虚弱无用的身躯,用同情和怜惜的声音说:“小殊,你没事吧?”
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所以他逃避,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回到苏宅冷静情绪后,再慢慢地想,慢慢地做决定。
可是等他略略调匀呼吸之后,并没能重新迈动步伐,因为飞流突然从侧门向他跑了过来,步子比平常沉重许多,怀中紧紧抱着一只灰色的大狼。
“不醒!”少年将佛牙递到苏哥哥面前,满眼惶惶不安与迷惑,“都不醒!”梅长苏用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抚摸灰狼黯淡的皮毛,指尖下接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与僵硬,心脏顿时一阵绞痛。佛牙的眼睛闭着,看起来很安详,飞流几次努力想要把它的头托起来,可是一松手,就又垂落了下去。
侧门边又响起了脚步声,已调任东宫巡卫将军的列战英这时方追了过来,满额是汗,一看到太子也在外面,他吓了大大的一跳,可是还未及告罪,萧景琰已快速示意他安静旁站。
佛牙已经快十七岁了,就一只狼而言,它算是极其高寿,它的离去固然令人伤感,但对于理智的成年人来说,这并不算一桩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飞流不能理解这些。他刚才看到佛牙被装进一只木柩中,跑去看,列战英哄他说:“佛牙睡了。”在少年的认知中。睡了,是一定会醒的,就好象苏哥哥经常睡着。可无论睡多么久,后来全都醒了过来。
于是他问佛牙什么时候醒。列战英地眸中露出难过的神情,说它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飞流第一次知道睡了竟然可能再也不醒,这令他十分地惊恐,本能般地抱起佛牙,直奔苏哥哥而来。梅长苏揉着少年的额发。他看得出来飞流此刻地迷茫与慌张,但却已无心力去安慰和解释。死神的黑袍常年覆在他地身上,那般阴冷,那般真切,真切到他根本无法向少年描述,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飞流,你会一直记着佛牙么?”
“会!”
“作为朋友,你一直记着它,那就够了。”梅长苏伸手从飞流怀中抱过佛牙。因为太重,他站不住,索性坐了下来。将灰狼的头,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向它做最后的告别。
“苏哥哥……”少年十分的害怕。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只能靠过去。象佛牙一样,挤进梅长苏地臂间。
“没事的,起来,把佛牙抱着,还给列将军,列将军会带它躺到舒服一点的地方,快去吧。”梅长苏轻声安抚着,拉扯飞流的黑发。可是飞流还没有来得及照他的吩咐起身,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将佛牙沉重的身子抱了过去。
飞流跳起身来,想去抢,可一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立即想起苏哥哥最严厉的命令,没有敢动手。
萧景琰一只手抱着佛牙,另一只手平平伸出,掌心朝下,微微握成拳状,停留在梅长苏右肩前方约一尺的地方。片刻地静默后,梅长苏抬起眼帘,视线与景琰正面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两人都感到了极度的痛苦,而且同时也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痛苦。
痛苦,却又无法明言,仿佛一开口,只能吐出殷红地鲜血。
萧景琰的手臂,仍然静静地伸着,没有丝毫地晃动,梅长苏苍白地脸上一片漠然,但最终,他仍是抬起了右手,按住稳稳停在面前的这只手臂,当作支撑慢慢站了起来,等他稍稍站稳,那只手便快速收了回去,就好象根本没有扶过他一样。
“飞流,我们回去了。”
“嗯!”
阶下地列战英迷惑不解地看着素来礼数周全的苏先生,在撑着太子的手臂站起来后,竟连一个“谢”字也没有说,就带着他的少年护卫这样走了,而抱着佛牙目送他离去的萧景琰,那脸上的怆然表情也令他几乎不能动弹。
“战英……”
“呃……臣、臣在!”
“把佛牙抱去,好好收殓,明日……我来看着它下葬。”
“是!”
列战英虽然满腹疑团,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忙上前接过佛牙的身体,安静地躬身后退。萧景琰衣袍翻飞,已飞快地转身,步履生风地回到了殿中。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中,沈追和蔡荃已勉强从僵硬状态中回复了一点点,讨论了几句刚才发生的离奇一幕。不过由于缺乏足够的资料,这两位意气风发,前途无可限量,什么疑难痼症都难不倒的朝廷新贵,最终交换的却是几句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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