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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后的主持下,秀女甄选历时多日后结束,朱珉的后宫此次大有充盈。

宫人们对新人多有议论,谈论最多的自然是翟翰林翟绍之女翟冷月。因太后反对,她未能称心如意封妃,朱珉定其位分为昭仪,特赐封号“月”,居九嫔之首,掌明玕宫一宫主位,当晚朱珉即宿在明玕宫。翟冷月隐隐有与昭容冯婉亭并宠之势,且在位分上还压了冯婉亭一头。

工部侍郎莫怀庭之女莫亦彤封了昭媛,莫家是太后、皇后父族宋家的表亲,宋家嫡系此次并无出色的适龄女子,只有旁支两人分封了才人和宝林。其他留用的分封了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皇后宋嫣然身子弱,协理后宫的淑妃钟晴主持着新人们的居殿分配。搬进搬出,热闹非凡。

这段时日,朱珉却从未踏足姜沅的芙蕖宫。除开冯婉亭也算受宠外,朱珉半数以上时日皆宿在翟冷月的明玕宫。

一日,姜沅在泰宁宫外碰见请安出来的翟冷月,她只作未看见姜沅,扭过头与身边的宫女说着话走开了。

“月昭仪倚仗陛下的宠爱,平常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娘娘刚获册封,她便这般嚣张,倘若不加惩戒,会让六宫之人皆以为芙蕖宫好欺负,娘娘以后再要立威就难了。”

姜沅理解玲珑的想法,但她并无在后宫争宠之心,只告诫玲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此事别再提了。”

翟冷月对姜沅不敬,而芙蕖宫却并无动静,很快引致后宫众人议论纷纷。多少离不开贵妃被陛下冷落,贵妃胆小怕事被人骑在头上也无动于衷云云。

芙蕖宫门可罗雀,翟冷月的明玕宫与冯婉亭的芰荷宫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对于姜沅被冷落之事,姜沅本人很淡定,芙蕖宫一向低调行事,瞧着与往日并无二致。右相姜勋也似无事一般。最先坐不住的反而是宋润儿。

“太后有旨宣贵妃娘娘前往泰宁宫晋见!”

姜沅带了汀兰、蕙柔随着前来宣旨的卓公公前往泰宁宫。

待到了泰宁宫,太后摒退左右,和颜悦色,很是慈祥:“在宫中这段时日,贵妃可还习惯?”

“托太后娘娘的福,臣妾一切都好。”

“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珉儿也着实荒唐,把如此招人疼的人儿冷落一旁。”太后先道安抚之言,接着道,“想必你进宫前也听说过,哀家有意让你姐姐进宫的传闻,哀家也不瞒你,确有其事。是珉儿找到我,说他钟情于你,已经颁下口谕,封你为贵妃。他自己选的人,如今又是这般行事,哀家委实不知他作何想法。”

姜沅听到太后数落朱珉,只低着头,未曾接话。

“哀家一直想找你说说贴己话,但前些时日为琐事缠身,泰宁宫整日人来人往,直到今日才得着空闲。”她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道,“希望你不要因之前的传闻心有芥蒂才好。”说罢眼看着姜沅。

太后着了深紫的外裳,锻金的襟边格外耀眼。太后在宫廷沉浮多年,此时作为长期上位者的气势外露,在她的眼神下,泰宁宫消暑的冰块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姜沅攥攥已然微微出汗的手心,回答道:“姐姐才貌过人,臣妾自是不及。况且,无论是姐姐还是臣妾进宫,都是太后与陛下给予姜家的莫大恩典。臣妾感恩都来不及,万不会有怨怼之心思。”

听得姜沅如此回答,太后的眼神明显柔和许多:“贵妃不用妄自菲薄。哀家相信,右相教出的女儿自然个个兰心惠质。所幸你姐姐入宫之事,只是与右相提起过,并未坐实,哀家也便依了珉儿。你们姐妹俩无论谁入宫,哀家都乐观其成,但显然,你与珉儿更有缘分。如今不知他闹何别扭,硬生生把自己选的贵妃给冷落了。”

首次给太后请安时,姜沅已看了出来,朱珉并未将此前姜府发生之事告知于她。太后不知她为何被冷落,姜沅自己却是明白的。她跳湖自尽的那出苦肉计,或许令他相信,不是她算计的他,但远不足以平息天子之怒。相信纳她入宫,已是他百般隐忍的结果。

如今朝堂,权臣势大,竟到了需要帝王忍气吞声的地步,偏生这隆康帝还是个能忍的。想起那道冷彻入骨的眼神,大热天的,姜沅生生打了个冷颤。她为姜家的前景担忧起来,姜勋终究是她的父亲,她与母亲早已被绑在了这艘船上。

无论如何,先讨了太后欢心,定然没错。

姜沅垂眸,小声答道:“定是臣妾诸多不是,以致陛下厌了臣妾。”

“后宫之中讲究雨露均沾,哀家已经告诫过珉儿。珉儿子嗣单薄,哀家还盼着你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姜沅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宋润儿看着旁边垂首的姜沅,叹口气。

之前她点名要纳姜府之女,最重要的缘由就是为了分散右相对钟敏的支持,无论是阳谋还是阴谋,嫣然都不是钟敏的对手。她不相信,等他自己的女儿入了宫,姜勋还能一心一意支持钟敏,姜、钟两家还能铁板一块。为了家族,宋润儿当年选择入宫,舍弃了太多。她要用宋家延绵不绝的权势与富贵,来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姜淇貌美、骄纵、性子急躁,本来是最好的人选,但最终进宫之人却成了姜沅。初见姜沅时,宋润儿认为这丫头表现尚可,全然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性子,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作声,难怪右相对她不闻不问。太过功利、太过用心之人固然不好,但这完全不争不抢的脾性,也叫人头疼。她还指望着姜沅将来与钟敏打擂台。

“哀家可以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哀家是过来人,知道后宫那些是是非非。你如今居贵妃之高位,常言道‘在其位谋其事’,宽容固然是好的,但皇家的体统、后宫的规矩总不能任由人视若无物。贵妃认为呢?”

“太后所言极是。臣妾谨听教诲。”

“哀家今日找你来,是有重任相托。皇后是哀家的侄女,入宫以来执掌六宫,多有辛苦。她天性单纯率真,虽然这并非坏事,但于她所在的位子,却也并不见得是件好事。且皇后一向身子不好,这几年虽有淑妃帮衬着,但宫中诸多事务都需哀家帮她看顾着。”

太后说及此,语带疲惫,“哀家年纪大了,身体容易疲乏,其他人哀家又放心不下。虽说后宫中人不得干政,但女人在后宫的位置,往往免不了对朝中形势产生影响。哀家瞧着贵妃乖巧豁达,倒是希望你能帮哀家和皇后分忧解难。”

太后情真意切的模样,一时间姜沅倒是真分不清,太后是真希望她帮着协理六宫还是出于对她的试探,无论是哪种目的,她都得拒绝了才是道理。

姜沅跪下回答道:“承蒙太后信任,臣妾深感惶恐。臣妾资质愚钝,入宫时日尚浅,对宫中诸事又不甚熟悉,且陛下对臣妾似有不满,臣妾担此大任定难以服众。臣妾恐有负太后所托,还请太后从其他姐妹中另觅贤良。”

对于姜沅而言,协理六宫是一桩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她再想讨好太后,也不想被卷入其中。皇后有无太后说得那般单纯率真还有待考证,其他人恐也未见的会是善茬。

太后眼神炯炯,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姜沅,片刻后,终是笑道:“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差事,瞧把你这孩子吓得。不过,你所虑也不无道理。你与珉儿之间的误会尚需化解,你也趁此时日,好生熟悉后宫事务。如此便以半年为期,半年后哀家再行宣布你一并协理六宫之事。”

太后如此说,姜沅只得暂且答应下来。心知她与朱珉之间并无误会,倘若太后真指着她半年后协理六宫,估计朱珉这关就过不了,到时定会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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