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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丁香起了个大早,小雨刚停,她就偷偷溜出医院,沿着马路找公用电话。她想打电话回家,听听奶奶的声音,告诉老人自己一切都好,不用牵挂,也想知道爷爷是否安好。
六点钟的街道十分冷清,地上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有些落叶粘在地上,如衣服上斑驳的花纹。雨后,路边的梧桐树似乎格外挺拔,湿漉漉的立着,准备迎接再一次的风雨。
可以兼顾打电话的小卖部都没有开门。丁香看看阴沉的天,厚厚的云,似乎又要落雨,估摸着也快到护士量体温的时间了,她无奈的往回走。
新来的护士对着丁香的左手拍拍打打了好一会儿,接连扎了几针都没找到静脉血管,只能换到昨天扎过针的右手。丁香觉得手已经被橡皮筋勒得快没知觉时,护士终于成功地把针头扎进了她的血管里……
丁香看着两只手背的血管都被针扎出了一大片乌青块。心想:已经吊了四天水,病情没有好转,今天才是入院的第二天,不知道后面几天还能在哪里扎针。但愿明天能碰到一位有经验的护士!
丁香无聊地盯着源源不断在透明滴管里冒出来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掉进输液管里,不见了踪影。如果忧伤、孤独感也能这样,冒出来,又很快消融,该多好!
丁香的体温居高不下,烧得难受,嗓子像冒了烟似的,嘴巴开始干裂。她忍着,滴水不进。
“开饭了!”随着走廊里的一声吆喝,人们拿着盛饭的家伙从各个病房出来,安静的过道一下嘈杂了起来。
“姑娘,有饭缸吗?我帮你打饭。”邻床的大叔热情地对丁香说。
“谢谢大叔,又麻烦你了!”
“客气啥啊,不是顺便吗?”
“有啥事尽管言语,甭客气。”没等丁香开口,大婶笑盈盈地补充道。
丁香看着善良的夫妇,真诚而感激地笑了。随着嘴角的牵扯,丁香感到有血腥味流进嘴里,干裂的唇溢出了血。她用舌头润了润唇,又用牙咬了咬,希望干硬的唇能稍微变得湿润、柔软一些。
丁香闻着屋里的饭菜味,有些反胃。头昏沉沉的,什么也不想做。
她懒懒的躺着,不敢睡觉,闭目养神,消磨时间。
似乎有人进来,丁香没睁眼。即使不是护士,也不会有人找她。她向单位请假时叮嘱过张庆:住院的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只想静养。
自己这副尊容还是不见人为好。
好像有人站在床边。
丁香睁开眼睛,来人背向窗而立。因为屋里光线弱又逆光,瞬间只能看到穿着衬衫男子的轮廓。她把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睛想看个究竟。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英俊的脸上满是关爱。
于晓飞怎么会来?是困了,还是饿晕了,尽然产生了幻觉?
她一时弄不明白,失神地愣在那里。
于晓飞在皮肤科的走廊里遇见一个烧伤病人,伤口触目惊心,令他心头一紧,对皮肤科有了新的认识。病房前,他做好心理准备,可站在床边时,他还是有些意外和心疼。
几周没见,丁香原本白皙的脸变得蜡黄,大片大片的红斑高凸不平,几乎占据了额头、双颊所有的肌肤。嘴唇因为高烧和缺水,干裂了。白色干硬的嘴皮翘着,深深凹陷的唇纹处结着已经干了的暗红色血迹。她眯着眼睛慵懒地看着他,满脸倦容。
于晓飞注视着她,微锁双眉,唇峰轻抿,漆黑的明眸微微一收。
“丁香。”
听到于晓飞压低了声音轻唤着自己,丁香才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她想回应,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上下嘴唇粘在了一起。她用了点力,牵动了干裂的唇,深深的皱褶处渗出血来,甜腥的液体慢慢渗进嘴里。
“别说话!”
于晓飞压低了嗓音温柔地制止她。他放下雨伞,弯腰靠近她,眉心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丁香看到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目光温柔如水,满是心痛。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用双手拉住被子蒙住头。右手的滴液管扯着吊瓶在头顶的挂钩上来回地荡着。
“小心!”
于晓飞一手去稳吊瓶,一手去扶丁香的手。他碰到她被药水浸得冰冷的手,不觉轻轻握住,没有松开。
“你走开!”丁香脱口而出。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十分坚决。手也挣脱了出来。
于晓飞眉心紧锁,闷声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你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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