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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高高地站在护栏前,俯视着一层层下楼的林超,仿佛看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美好,正在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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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要走,伺候妈的事,就要落到老二和老三头上了。看到房子没戏,而且害怕和林母再一次朝夕相处,陈金巧没有像之前那样积极了,她踩了一下刚要说话的林国强,抢了他的话头:“妈要是愿意跟我们过,我们没有意见。我们那间破平房,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就是怕委屈了妈。”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吴玉华开了口,让林母住在她们家。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当然不可能。吴玉华这样决定,还是为了自己。女儿从香港做手术回来,需要请个护工或者保姆看着女儿,而他们两个都上班,以林母现在的身体,照顾女儿绝对没有问题,这不又省了一笔保姆费了吗?再说,林母住在她们这儿,老大会每个月都寄钱回来,他们就替林母收着了,进了他们的口袋不就是他们的钱了吗?这又省钱又挣钱的两全其美的方法,听得林国梁喜笑颜开,他不由感叹:“天大地大还是老婆你最伟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吴玉华这如意算盘,被林母的吐血事件消灭了。接到林国梁的电话时,林国强刚送大哥到机场,林国栋还没有上飞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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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林母这身子,看着像好人一个,其实随时都可以发病。这不,给彤彤做着做着饭,就吐血昏倒了。
林国梁埋怨老婆,吴玉华当然不干,为什么把老太太接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有说什么。可现在,就为省那点钱,贪图那点便宜,让老太太在自己家里病倒了,这下屎盆子扣下来了,他们说不清啊!
林家老大、老三埋怨老二两口子,吴玉华也不听这个。对于陈金巧的质问,吴玉华一句话就给她噎了回去:“妈这病你不是不知道,从你们结婚那天出事妈住院,人家大夫就说了,以后妈随时都有可能出事。”意思很明显,林母现在病危是老三两口子整的。林母得过癌症,虽然切除了,但不能生气,这癌症患者一生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林国强不干了,这不是成了含沙射影了吗?老妈生病跟他结婚有什么关系啊?完全扯不上的。扯上扯不上,反正林母上次住院可是在婚礼上被送到医院抢救的。陈金巧是个实诚人,但实诚人并不等于傻,她听吴玉华有意无意地总提此事,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嫂子这话可让我毛愣了!这刚说完妈的病是我们结婚整出来的,现在又说我没伺候妈,上次妈住院,我对天发誓,我要没想伺候妈,我不得好死。”
吴玉华当然反驳,林国梁也帮腔。就这样你来我往,林母还在急诊室中抢救,这几个人就在外面吵上了。
林国栋的到来,才让这场争吵告一段落。林母这次是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需要做内窥镜手术,如果手术解决不了出血的话,恐怕就危险了,初步被诊断为残胃癌病发。也许林母的身体素质还算好,也许老天爷可怜她还没有安排好儿女的事,现在走了,会死不瞑目的,所以,她又被抢救过来,送到ICU观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手术费吴玉华先垫上了,重症病人有陪护,不用家属陪床,十二点以后要清人,什么时候转到病房现在还定不下来。林国栋美国肯定是去不了了,他让弟弟、弟妹们先回去,自己在医院盯着,转到病房再说。
陈金巧这个大实在人,想着大哥刚出完事,又往前冲,心中不落忍,就想自己留在这里。意思是不错,可话说出来,就有点不好听。林国强又忍不住要教育自己的老婆。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林国栋赶紧让他们回去,自己等一等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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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梁和国强、金巧、吴玉华一起回家。虽然从王茜那里已经拿了六万块钱,吴玉华还是难消心头对王茜之恨。林母都这样了,她还没有露面,吴玉华的气就来了:“经理就好似经理啊,做什么都跟咱这小老百姓不一样!看人家大嫂多沉得住气,妈这手术都做完转到了ICU了人家还没露面呢!”她又拉上陈金巧,说她真是个称职的儿媳妇,婆婆怎么样单说,只要家里一有事,金巧每次都第一个到场,金巧就是孝顺!看着陈金巧嘴上谦虚,内心高兴,吴玉华又接着说:“一家子过日子,过的是个和谐,不是是非。这在外国呆时间长了,眼里除了钱以外对老人孝不孝顺就两说了。我们家国梁没这本事,要是他也娶个留学生,两人在美国过日子,这伺候老人的事就都省了。”
林国强也跟着起哄:“要都去国外,那是好,有大奔开,有上下两层的豪宅住。但饮水思源,如果要没父母,这些人打哪儿出来啊?从石头缝里蹿出来的?过去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应该改成不孝有三不伺候为大。”
吴玉华高兴,林国强借机教育老婆,也表现出林家对王茜都很不满。但常言说冤家总是路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在电梯处,他们和往里走的王茜碰了一个正着。
王茜刚才在开会,现在来晚了,看他们几个的眼光不好,也就不跟他们多做解释,往里面去看婆婆。
几个人看着王茜进去,继续刚才的话题。陈金巧觉得她身上的香味老重、刺鼻子。吴玉华附和:“人家是美国大经理,有钱、有身份,出门就得讲究喷香水。”林国强还是不以为然,从儿媳妇这个角度看,经理跟二嫂、金巧一样,只有工作之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嫂在外面是经理,进了林家门就是媳妇!不管到什么时候儿媳妇就是儿媳妇,婆婆就是婆婆!林国梁却拖着怪调唱:“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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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话外的意思,林国强和陈金巧两个人这次也听明白了,没有糊涂。吴玉华真是会抡筢子,明明林母在他们家出事,还说是他们结婚时落下的病根,而且还不明说,给他们玩含沙射影。一码归一码,他们结婚是跟林母有点矛盾,可当时医生没说是残胃癌啊!这么长时间之后,在他们家得了残胃癌,他们不埋怨她,就够对得起她了。
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陈金巧担心的就是医药费,需要他们多出钱吗?那可就要了他们的老命了,对于林国强主动表态,让她一个人来伺候妈,这也不行。儿子在这里,她要管儿子。林国强当然知道小虎需要人,可是,他也要有一个态度,大哥上次替他们交了住院治疗费,而且上次陈金巧没有陪床,他现在给她造势,表现出她这次要将功折罪的形象。
陈金巧一听这话,那个二百五劲头又来了,她冲着林国强就嚷嚷,她有啥罪呀?昨儿在床上干吗不说她有罪啊!她当时要不是岔开这话,这次伺候妈不就全成她的事了吗?他那么一白话,把她给卖了。林国强说她没素质,就是没素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说让她来伺候妈是有个前提的,就是妈没意见。可是林母能对她没有意见吗?她想伺候妈,人家还未必同意呢!
陈金巧这才听出老公是在帮自己,可是,这话她又不爱听了,是林母对她有误会,她歧视外地人,自己有啥毛病?自己就是贱,人家不让伺候还上赶着伺候,可是大哥要回美国,大嫂能来伺候吗?林国强对她这种担心,又有些不高兴,什么事都要倒个个儿想,当初大哥出钱出力照顾妈的时候,他们可都没在妈身边。做人要厚道,现在大哥要是回去,他们都没有理由反对。
陈金巧不会反对,就是心疼钱,她又想出一个主意:“把虎子送回东北我爸那儿,我一直伺候到妈出院,别人谁也别插手了。平摊医药费的时候,咱们那份不出了。”这又是一个馊主意,要是那样,请个护工不就得了吗?可是,林母最烦的就是让什么保姆、护工伺候。她要是想找护工、保姆,家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林国强感慨:“这老人啊,都想让儿女在身边,这护工能代替儿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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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要走,别人不会说什么,也没有理由说什么,可是,母亲这样,他能走吗?王茜实在拿他没辙,林国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永远都不能面对的问题。他为谁都考虑过,为兄弟、为妈,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他是一个男人,不单是儿子、大哥,还是丈夫。他自己有一个家,有妻子,有自己的生活,可是,这一切,随着母亲的生病,都将会烟消云散。他还不如林老三,国强物质上可能不如大哥,可他知道怎么跟金巧过日子。王茜还是希望他改变主意:“你也知道你妈妈的情况,就是你寸步不离,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我的意思是你要学会生活,你妈也不希望你过得不幸福。”
林国栋是不会改变自己主意的,他觉得王茜太冷漠。话不投机,王茜离开。林国栋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那种无助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也许是想找人说一说话,也许潜意识里这时候他就是想见刘雅娟,他给刘雅娟打了电话。
听说林母又吐血住院了,在钱建功看来,刘雅娟比正宗儿媳妇还要着急,立即带着刚下晚自习回家的林超,去医院看望林母。钱建功的这种冷嘲热讽,刘雅娟已经不在意,倒是林国栋让她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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