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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躺着睡会。”陈叙说,“我看着时间,到点了叫你。”
于玏双手放到身后,在垫子上撑了一会,还是没躺下。“太脏了。”他说垫子。他们穿的短袖,躺下的话胳膊和头发不免会和垫子接触,这些垫子不知道多少人用过,清洁问题怕是堪忧。
“啊,我也没带外套之类的……”陈叙一筹莫展,扯了扯自己上身仅有的一件T恤,想着要不要把这件脱下来给于玏垫着,以及脱了会不会有人告他耍流氓。
于玏说:“你坐吧。”
“你坐,我不累。”陈叙心不在焉地说,一边还在想法子,“要不咱回去吧。”
于玏说:“你坐下,在我背后。”
陈叙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出于玏的意思,然后乖乖地背靠背坐下。他没有贴得很近,弯曲的脊背稍稍碰到于玏的。
然后他感觉到于玏在往后靠,像要把全身的力气都交给他似的。陈叙连忙把自己定得更稳一点,同时不敢把身体立得太直,那样于玏靠不住,也不舒服。
温度通过后背,在校服衣料间传递。过了一会,陈叙突然感到后脖一阵软刺的触感,随后脖颈上一沉。于玏脑袋靠过来,找了个安稳合适的位置,然后固定不动了。
陈叙似乎听到了于玏闭上眼睛的声音,他小心地感受后背轻微的呼吸起伏,把自己呼吸尽可能放轻,和后背的呼吸频率同步。
他动不了,只能转眼珠子,周围操场上人来人往,他们这一隅却万籁俱寂,好像隔绝了一切声响和动作,只剩春末的风在空气里流动。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陈叙动了动胳膊发现不行,幅度太大,手机又一直响个不停。左右为难间,于玏起身了。陈叙扭头望他,看他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说:“接吧。”
陈叙一只手撑地,站起来接电话。吴一跃在电话那头先痛骂了他一顿,然后让他赶紧回班,马上到他们班拍毕业照了。
“那我走了,要拍照了。”陈叙抬起一只手放在后脖子上。
于玏点点头,陈叙又说:“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次合照。”
于玏说:“是刚才拿你当沙发的代价么?”
“不是,”陈叙一笑,站直道:“我的背对你无条件开放,你想靠就靠,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那你过来,我现在想靠。”于玏说。
“呃……”陈叙下意识走近几步,又迟疑片刻。他现在有事在身不能久留,于玏显然是故意的。于玏一向讲分寸体谅人,今天这突如其然的任性让陈叙惊奇,也着实为难。
他掂量了一下,就要下定鸽全班的决心了,于玏说:“开玩笑的。”然后微笑起来。
走之前,陈叙说:“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去就好了。”和于玏一起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是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的事。然而从数字四到二十三的鸿沟,隔得实在太远了。
于玏说:“那你把我带上。”
陈叙怔了怔,随即说:“好啊。”然而他知道于玏在开玩笑,所以虽然配合着说了“好”,却没
有朝于玏伸手,拉他同行。
于玏也坐在垫子上没有动,片刻后说:“你去吧,要晚了。”他也要回去上课了。
陈叙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揉了揉他后脑,然后才离开。于玏看见他的背影一往无前,走着走着,抬起一只手放到脖子后面。
陈叙摸着后脖子,急促的步伐之上是不可抑制上翘的嘴角。他没有返回班级队伍之前的地方,而是直接一脸迷之微笑地去了学校正门方向。
还没走到地方,陈叙老远就看见正在往台阶上走的他们班同学了。
从榆中正门进学校,走完一条不长的大道,接着就是一条又长又大的台阶,正好适合拍集体照。
陈叙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吴一跃看着他了,本来想先骂几句,然而看见陈叙一脸喜色,就说:“嘛儿去了你,我看你这怎么不像来照相的,像来领奖的?”
陈叙正高兴着,不想开口骂人煞风景,就笑笑不说话,准备跑旁边去找位置。他比吴一跃高点,站这附近会挡住后面的人。
吴一跃拦住他:“说话呀,刚电话里我还没骂完呢,你个抛弃朋友背信弃义的小人&%#@$……”
陈叙笑得愈发慈祥,此时他眼里万物和煦、世界和平,连吴一跃的话在进入他耳朵之前都仿佛得到了充分的净化,变得动听起来。
吴一跃道:“你是不是傻了,傻乐啥呀你。”
“傻乐?”听到这句,陈叙笑容突然凝固。
“咋,这就生气啦?我又没瞎说,你自个拿镜子照照,瞧瞧你这一脸,不是傻乐是啥。”吴一跃“啧啧啧”了半天,“挺好一孩子,还没高考,人先傻了。”
陈叙这时才明白吴一跃说了什么。刚刚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于玏被骂了,然后人还没反应过来,先条件反射地恼火起来。
误会,误会,陈叙想,又是此玏非彼乐了。想完之后,他顿时又满面春风。
陈叙无视吴一跃的各种吐槽和谩骂,说了一句“这里不是我这个身高应该待的地方”,就飘飘然走了。
吴一跃千言万语被他这一句噎死,然而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原地气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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