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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站在大厦顶端的阿乐,连她脸上细碎的雀斑都一清二楚。
她的神情很不安,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紧紧握在胸前。戒指发着红光,连接着包围了整个大厦的红色屏障。在屏障外则是刚被轰炸过的焦土,灰尘在往上蔓延,除了这栋大厦,世界只有黑和灰这两种颜色。
许正看到阿乐的小腿,有一道像是岩浆的痕迹在往上蔓延,很快她的腿部就如两块在火焰中被烧灼的铁。但阿乐没有去注意正在自己身体上发生的状况,她只是紧紧护着手上的戒指,两只眼睛惶恐不安的望着天空。
在她上方的天空中,一道长长的影子迅速冲破了云层,像是有一座岛那么大的章鱼从天上落下来,半隐在云层中的身体探出了几条长长的触手。这些触手被一些器械胡乱的组成,上面都有很重的锈迹。
这些触手直冲大厦而来,许正看到阿乐的嘴在张合,她在说话,这些声音像是从信号不好的播放设备里放出来的一样断断续续——“他们不值得信任……毁灭……骗子……”
触手来到了大楼的楼顶就不再往下,这些触手在红膜以外的区域聚集,像疯狂的蛇群一样缠绕,下方的大厦在它们庞大的身躯下像是孩子搭出的一个简易模型。
阿乐的嘴还在张合,她还在说话,“同胞……地球……卵……”
触手中突然亮起了绿色的光,在钢铁深处,数百只绿色的眼睛同时睁开。这些眼睛冷冷的看着下方的大厦,每一只都有一座房子那么大,椭圆形,里面只有一片由浅至深的绿色,中央是一条竖直的黑色瞳仁。
触手在红膜上爬行,这些眼睛也一个个从上面经过。
阿乐像是被这些眼睛吓到了,她摔倒在地上,望着上方的眼睛,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绝望。
火焰已经蔓延到她的喉咙上了,许正想伸手去抓她,却怎么也抓不到。
这些眼睛只出现了这么一会,眨了两下就消失了。
阿乐重新站起来,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朝着天台的边缘走了过去。
许正知道她要干什么,她要重复那个许正已经看了上百次的结局。他想冲过去拦住她,但这只是他的梦,他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他眼睁睁的看着阿乐从楼顶跳出去,触手飞过来,一个刺穿了她的胸膛,一个切下了她的头颅。然后包裹着这两截躯体,像来时一样迅速离开。
许正带着满头冷汗从梦里醒来,他平复了好一会,才把那个残忍可怕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按下去,让更多的记忆堆积在它身上,覆盖它,掩藏它,不管怎样都行,只要让自己不再记起,忘得干干净净。
他放空了自己脑袋,在心里默默从一开始数数,数到一百三十二的时候他舒了口气,脑海中翻腾的黑色潮水归于停息。
“你做噩梦了吗?“林清说。他背对着许正,坐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面前。
他头上没有那根金属管了,房间里的绿色数据流和光屏也不见踪影。黑暗中只有林清面前的桌子上亮着一个小台灯,还有一个微缩的小鲸鱼投影,在林清的手边游来游去。林清一直歪着头,像是在看着手边的小鲸鱼。
“别误会,我没有探人隐私的毛病,但是你睡着了一直在说梦话。“
许正按着自己的额头,微微蜷曲起自己的双腿,手边还是倒掉的可乐罐子和没有收拾的餐盒。林清开了窗户,清凉的夜风吹进来,驱散了屋里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的气息。
“我梦到了阿乐,我梦到了她在说话……”许正抱着自己的头说,“视频里没有这些声音,但我知道她说了,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林清在椅子上转了个身,“你听到她说了什么?”
“我不清楚……她的声音很模糊……我只能听到一些词……”
“哦……”林清思考了一下说,“你当时就在后面的电梯里,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什么。”
“可能吧……”许正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抓完头发后他伸长了手,想再去袋子里拿一罐可乐。但没有抓到可乐,反而碰倒了一个相框。
它掉下来,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许正接住。许正睁着焦距还有点模糊的眼睛,看到相框里像是用水彩笔画出的一对男女,无论是笔画还是上色都幼稚到像是小学生的手笔。
他把相框摆回去,看着上面两个笔画简单的水彩人物。
“我没有他们的照片,就自己画了一幅,不过画得很不像。”林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许正没有看他的脸,自然看不到林清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僵硬。稀稀落落的几声笑后,转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也没有他们的照片,如果不是留着他们的短信,我都以为发生的这些只是我做过的一个梦。”许正说,睁着眼睛,却还是做梦似的感觉,“他们不是死在我的眼前。我跟阿乐去莲花市的路上,他们还给我们打电话,说自己不在清源市,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我们赶快往别的地方跑……”
许正看着相框,从这些幼稚的线条里看出了自己父母的影子。许正有时候会想象他们在清源市过的最后几天,他们是躲在哪里,是怎么一边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打电话,一边听着魔种从身边经过的声息。
他们还是被发现了,魔种们在外面要冲进来,爸爸在努力的抵挡,妈妈在慌乱中给自己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不知道他们是死在魔种手上,还是死在泡球的轰炸里。
这些都是许正无从验证的推测,他甚至不能太过深入的去思考,思考他的亲人同学们临死前所受的痛苦。这会让他崩溃,会让他绝望。
许正觉得喉咙里干涩得难受,他不想再喝甜腻腻的可乐,就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完水出来他的脑袋也清醒了一点,记起来睡过去之前的事,问了一下林清这件事的进展。
林清关掉小鲸鱼的投影,从椅子上站起来,收起之前的颓丧一脸振奋的说:“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我先跟你说好消息,就是我们可能找到了那个魔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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