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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确有存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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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门前聚集的人群依旧，那里异常地安静却过分的血腥。士兵们已褪去横戟示威的狰狞姿态，如今队列伫立而静候命令。铺满枯叶的土壤已被巫祈的鲜血染红大半，她低垂头颅朝向北方跪着，早已失去心跳和脉搏。她的肤相毫无生气，惨淡的死亡气息包裹着她。人们看不见她颈部的溃烂的创口，但那支箭激发了更多残酷和不忍一睹的想象，娇弱的亡者诡异地跪在大地中央，即便背身的士兵们目光镇定地直视远方，也难以在内心寻找到丝毫地安宁。

薛微典原本就站在巫祈身前，直到她挣扎着终于死去，他才伸出两个指头扶着她的额头，然后用袖摆扫去她不见发丝的头顶落叶。“我没准可以救活她。”他回头瞥了眼士兵身旁不愿前来的宁王，“这一箭射的真准，这么快就咽气了。”

“足下不愿她死去么？”姞疏的脸色有些怪异，“可有什么办法弥补孤的过失呢？”

薛微典用二指将巫祈的头颅向后摆动，接着拔出她口中的竹箭。豁口一开积血倾泻，厚积的血液从颈后砸落到地上，发出豪不悦耳的响声。“喂血，”他扭头对姞疏说，“用我的血应该可以复活她。必须要复活她。”背身的士兵们听了想笑，悄然回首，但从他与宁王脸上看到的严肃神情又不让他们感到有趣了。他们与西兹使者一样，从那两张严肃的脸庞上察觉到诡秘和冰冷。

“可上次试验并不成功。如果像上次那样全身开始起瘢痕疙瘩，最后自爆而亡……”

“那也得试一试啊，”薛微典瞟了一眼姞疏担忧的模样，“如今这局面不正是宁王大人所赐吗？木神的牌子，那是木神亲赐的宝贝。如果木神赐予的对象是这位被你杀害的姑娘，那么，灾难必至啊宁王大人。”

宁王没有回话，只是向前一步站在树荫下仔细观察着薛微典脸上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的惊恐显而易见。薛微典说把刀拿来，他便命士兵送去腰刀，他看见薛微典划破掌心，横过手掌让血流顺掌边滴落至巫祈口中。他感到血滴下落与自己心脏跃动的频率一致，转而紧盯巫祈，生怕错过她丝毫的反应。身后的士兵忘了戒令转身注视，他也没能察觉。西兹使者同样恐惧而好奇。

巫祈全身的血仿佛都已流尽。她的脸颊有多处来自于生前创伤造成的明显凹陷，如同烂果干瘪之处，骇人又恶心。薛微典的血一滴滴地落入她的口中，甚至汇集起来也不足以填补她脸部的陷坑。士兵不禁在想，微渺的血滴对一个死人能有什么影响？西兹使者更是好奇，死去的人将如何吸收活人之血？一会儿之后，姞疏迟疑地开口说，“似乎没什么变化……”

“这多亏了宁王大人箭术高明啊。”薛微典悻悻地说。他仍在向她喂血，那些滴入她口中的血并没有从后颈的创口流出，仿佛已浸入血肉。“宁王大人，我记得我向你说过我在不周山上看到的石碑洞，那里我进不去，我想也没人进得去。我可以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但在我之上还有更超乎自然的存在，比如我有幸一睹真颜的木神。但神可不止她一个。西方诸国信奉的赋知天神似乎也确有存在。曜国有十神祭祀，但那十神是否存在也不得而知，而且他们还没有名号。也就是说，现如今，我薛微典惟一能确认的天神只有木神。我三番五次地提醒你，她是必然存在的事实。如果你因此惹怒了她，人间会如何你应该知道，我曾向你描绘过那样的惨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保住那些褚叶树。我告诉过你，木神对世间花草植物的宠溺近乎病态。你如果对我有丝毫的不信任而不愿意配合我的话，我没有更多说辞来说服你，我也将只保障我一人安全。”

“孤岂敢！”姞疏郑重地摇了摇头。“孤幸得一窥足下腾空飞行，早已折服。足下既从木神口中得知仙人境地，又被木神称为久违的仙人……孤当然信你。足下说天下凡人可成仙，是有据可循的征兆，孤必然配合你找到答案，这是孤的承诺。”

使者始终眯着眼睛观察他俩对话时的神情，姞疏说完，他立刻开口问薛微典：“你是如何得知我三神确有存在的？”

“什么三神？”薛微典侧目道，“噢。西兹人吗？我说的是赋知天神的存在，至于你们三神传说中的另外两人我就不得而知了。至于赋知天神，我也是在你西兹的民撰传说中看见的描述。‘三圣山下的石碑偶然被触碰，有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从天降临。他教给我们更多知识，教会我们建造城邦。我们尊称他为赋知的上神。’一触见神的石头应该就是木神告诉我的神磈，后来那些石头被挪到了神碑洞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名号赋知的天神。我猜想那个洞里的石头不止一块，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木神说也有属于她的石头。”

“恕我无礼，”西兹使者噗嗤一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薛微典扭头瞪着使者，教他恐惧而噤声。“我可以宰了他吗？”他问姞疏。

“万万不可，”姞疏摆手道，“即便我能狠下心来让宁国与西兹为敌，但也不能为整个曜国在此时树敌啊。”

西兹使者被锋利的视线吓退，偷偷拭去额头汗珠，不安地退避一旁。宁王即便在帮自己求情——面对着可能造成两国交战的严重后果——他所维护和敬重的对象依旧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衣青年而不是自己，这足以令他感到害怕。没多久，异样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他们才终于看见巫祈脸颊的凹陷开始复原。

沉默地薛微典用针线将她后颈的创口缝合，然后她身下的血液开始回流至体内，头顶毛发新生，人们得以看见她从前青丝如瀑的模样。所有人震惊不已。在他们难抑惊愕地目光注视下，巫祈最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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