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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敬今天一反常态,没有说那些每年都要说的陈辞旧调,时间宝贵,他似乎更想节省下来多讲几道题。陈叙在底下一边听着讲,一边分出心来看老王的神情。
老王心情不太好,估计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尽管他的表情跟平常看上去没什么区别,陈叙还是感知到了。大概是和于玏待在一起久了,他对人的消极情绪很敏锐。
陈叙小学的时候和其他同龄的小朋友一样,对老师有着一种崇拜心理。家庭完整的小孩,因为同时崇拜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所以分给老师崇拜也就只有那么些。相比下来,传道受业的老师,在陈叙心中是无所不知的存在。
等他长大,思想慢慢独立起来,这份崇拜也慢慢变淡。从第一次对老师说的话产生怀疑的时候开始,他越来越清晰地明白教师也是人,也有许多不懂的事。
可是陈叙还是觉得,当老师们站到讲台上,哪怕只是掌控了一堂课短短的四十五分钟,或者只是讲述了一道题里一个小小的关窍,在这几十平方的教室一隅,他们依旧无所不知。
就像现在,王成敬的表情渐渐舒展,把全身心放入正在讲的这道题里。他不是忘了生活上那些琐碎的烦恼,也不觉得教师这一职业高尚到能让自己升华,只是在看见讲台下五十几双好奇懵懂的求知的眼神时,他告诉自己必须无所不知。即使这个无所不知的架子下怀揣的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能的普通人,也要有让学生们相信自己的勇气。这是他的使命。
这堂课结束之后,王成敬回到办公室,里面除了同办公室的同事,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在等着。她穿得很贵气,手里拎的包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从上课之前待到现在,一看见王成敬进门,她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径直靠近。
她眉宇间有点不耐烦,连称呼都不带,张口就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儿子绝对不可能作弊。”
这话说得劈头盖脸雷霆万钧,王成敬没听着似的,从从容容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把手里的保温杯和课本依次放到桌子上。
见他不说话,那女人提高了声调:“您如果要非说我儿子作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成敬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他拿着那个盒子转了转,然后把上面的蝴蝶结解开,打开盒子朝里面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纸盒里的保温杯严丝合缝,能看见的只有盖子顶面,其余部分看不分明,他于是把杯子抽出来。随着黑色的杯身渐渐显现,上面贴着的绿色便利贴映入眼帘。
他把那张薄薄的便利贴揭下来,上面写着几行字,字体一看就知道是班上字最好的同学写的,还有内容,不用说,是语文课代表爱用的比喻。全班同学简短的祝福,浓缩在薄薄的这一张里。
王成敬正要把手里的杯子收回到盒子里,旁边的女人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两次被忽视,“砰”地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你一个老师,怎么能对学生家长这种态度?”那女人愤怒道。
随着尖利的斥声一齐而下的,是一声又钝又脆的响声——杯子摔到地上了。办公室其他老师向这边投来目光,王成敬把杯子捡起来,向其他老师说了句“不要紧”。
圆柱形外观的一处多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坑,在杯子崭新的外壳上显得很不协调。
“出去说吧。”王成敬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女人蹬蹬蹬地踩着高跟鞋跟上。
走到办公室外,王成敬说:“高嘉梁妈妈,我再重申一遍,今天找您来,不是要指责高嘉梁作弊,这不是我的目的。”
“我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了解我儿子,他不可能作弊。”高嘉梁妈妈激动道。
关于前几天的月考,高嘉梁有没有作弊,王成敬不想说什么“教室里有监控一目了然”之类的话,过于强势的人眼里,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所以他说:“高嘉梁妈妈,您冷静一下吧。”
这句话提醒了她刚刚实在失态,高妈妈理了理自己的披肩,用较为平静的语气道:“王老师,说句公道话,从上高中以来,嘉梁回家总说你怎么怎么负责。我参加过几次家长会,也觉得你是个好老师……”
王成敬漠然而疏远道:“抬爱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高妈妈话音一转:“可是老师再好,也要讲师德是吧,不能无缘无故冤枉任何一个学生,何况嘉梁还是你教的。你说他和班上其他人伙同作弊,那其他人呢?你为什么只抓着我们不放,这是不是也不够公正?”
王成敬还未开口,高嘉梁妈妈继续道:“这回的事儿也有那个吴一跃吧?我知道他,小小年纪不学好,每天搞些歪门邪道,听说以前还被学校处分过。肯定是他把我儿子带坏的,你就放着这么个劣迹斑斑的坏学生不管,来冤枉好学生?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他是你们主任的孩子?你们这样包庇是不行的,我认识你们袁校长,他可以说是看着我们嘉梁长大的,我可以马上向他反映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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