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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匍匐在桥面的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朝着迷雾快速爬去的时候，海里歌唱家愤怒了。它显然对前方没什么好感，像头真正野兽似的嘶叫一声，愤怒地一头扎进黑海，再次露面的时候已经在几十米外了--这条桥上的活人多得很，总有能被它吸引下来的，也足够它缠进海里慢慢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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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2019年8月15日，封印之地

得到老和尚&ldo;命中注定遇到黑蛇，三十九岁有劫数&rdo;的预言之后，才满百日的金老板就搬到北京，从未踏足广东半步；直到十一岁那年，身为族长的祖父病世，他才由父亲带着，千里迢迢回到故乡。

广东没有北方凛冽寒风和鹅毛大雪，也没有高大笔挺的白杨树，没有拳头大小的四喜丸子，更没有稻香村的枣泥饼和山楂锅盔；广东空气中的水汽仿佛能像拧毛巾似的拧出来，榕树和木棉纤细柔软，烧腊得蘸着甜辣酱料，点心都是蒸出来的，软绵绵甜腻腻。

金老板很不习惯。

祖屋依山而建，祖祖辈辈都是姓金的，连绵不断一大片房屋，庭院花园、假山树木，声势甚大。祖父丧事连办七七四十九日，祭拜的祭拜哭丧的哭丧念经的念经，人人累得人仰马翻。

某天中午，吃了素菜的金老板跟着堂兄堂弟在族中散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玩耍，不过毕竟家中有白事，长辈也都在，一群半大小子就到花园溜达，反正金老板没来过，哪里都有新鲜感。

咦，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小女孩在一棵大榕树下采花，眯着眼睛捧着一小捧红花嗅嗅，映得她小脸更白净，大眼睛更乌黑。

金老板忍不住盯着看，堂弟讥笑：&ldo;这是个哑巴，她妈也是哑巴，没爸爸。&rdo;

这么好看的女孩居然是哑巴？金老板惋惜地想，另一个堂弟补充：&ldo;谁说她没爸爸？没她爸哪儿来的她？&rdo;

又有人说：&ldo;反正没人认，就是没爸爸。&rdo;

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恶意地讥笑着，叫她&ldo;阿哑&rdo;，还有人用石头丢过去，小女孩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那晚金老板躺在床上想，她长得可真好看。

第二天黄昏，金老板一个人去花园转悠，居然又遇到了小女孩。她这么喜欢花吗？那花红红粉粉，嫩黄花蕊，一簇簇吊在空中可真漂亮，连他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女孩采了一大捧。他心里高兴，径直跑过去：&ldo;我叫金云龙，一直住在北京，今年才回来，过几天就得走了。你住在哪里？爱吃点心吗？&rdo;

小女孩这次连花都不要了，转身就跑。金老板心里发急，迈开双腿追上去，&ldo;哎，你跑什么啊？&rdo;

我又不是坏人。

两个小小孩童，一个追一个逃，不知不觉越跑越远。参天大树、生着青苔的假山、纠结漫长的深褐根须、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金老板跑的脚都疼了，好在小女孩还不如他，眼看也跑不动了，弯腰站在一个碧波荡漾的池边喘气。

金老板先缓过劲，手伸进衣兜，&ldo;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rdo;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大概平时被欺负怕了，小女孩战战兢兢，不停朝后退却，小脸煞白，长长的乌黑睫毛不停颤抖，手里捏着的小红花也哆哆嗦嗦。

&ldo;你去过北京吗？&rdo;金老板不知道说什么好，傻乎乎介绍起第二故乡，&ldo;你来北京吧，我带你去天安们，还爬长城&rdo;

他期待的话语突然顿住了，转而浑身发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辈子也忘不掉：小女孩不知怎么脚底一滑，倒着跌入水池，一只白白的细胳膊挣扎着伸出水面晃了晃，就再也没动静了。

金老板双脚像钉在地上似的，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动弹。他记得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不知摔了多少跤，连衣兜里的枣泥饼也碾碎了。周遭陌生得令人想哭，没多远自己也迷路了，想回到水池都回不去，眼睁睁看着夜幕降临了。

接下来的事情，金老板自己也记不太清，只知道自己昏迷数日，请了旧庙给自己算命的高僧诵经才清醒过来。父亲带他回到北京，母亲当面强颜欢笑，背地时常哭泣。

奇怪的是，没人提起那个小女孩，仿佛那天黄昏发生的事情只是金老板一场梦。他也不敢去想不敢提起不敢碰触，后来年纪大了，慢慢知道，那种红红粉粉、嫩黄花蕊的五瓣小花，叫做使君子。

十三年后，金老板带着新婚妻子回故乡行古礼，拜祖先，入祠堂，认亲戚。热热闹闹红红火火顺顺利利，眼瞧第二天就要返京，金老板拉着堂弟喝酒。在北京久了，张口闭口京腔，堂弟依然广东腔，南腔北调倒也有趣。

金老板醉醺醺，压低声音，&ldo;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儿，后来找到没有？&rdo;

堂弟顿时清醒了，晃晃脑袋，看到他恳求的目光只好答：&ldo;水池子抽干啦，找不到人啦，老兄你记错啦。&rdo;

金老板满身冷汗，如坠冰窟，半天才嗫嚅：&ldo;那她家里？&rdo;

堂弟喝闷酒，&ldo;她妈妈疯了，也不见了，老兄别胡思乱想啦，来来喝酒&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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